《倔犟》 十九 害人之心常会有 免费试读
韩国新被任命为昆仑市长的通知很快下来，昆仑的人们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这天，卢大锡把韩国新、胡为先请到自己的小洋楼打扑克。他们用一副扑克，开始玩一种叫“斗地主”的游戏，这种游戏十分流行。三个人谁先将牌出完，就算谁胜，否则，留在手中的牌越多就是输得越厉害。卢大锡给韩、胡两人每人发一沓钞票，他们定好规矩，在手中每留一张牌输十块，关一次黑关要加一倍，即一张牌没有发出时，一次输三百多块。三人在人民币的刺激下，十分起劲儿地在斗地主。韩、胡二人在昆仑当的官不大也不算小，都算是有头面的人物，却与普通老百姓毫无两样，见到放在眼前的一沓沓人民币，就如苍蝇见血似的，恨不得一口全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主人很识相，有意想把这些钞票送给他们，因而能输则输，能赢时也见机寻输。不到三个小时，卢大锡手中的上万元就被韩、胡二人瓜分进自己的口袋里。韩国新说：“老卢，我把本钱还给你，我们继续来？”卢大锡说：“哎，韩市长，不用还，留下，等下次再打牌时我就不用准备本钱，对吧，胡主任？”胡为先说：“这样也好，省得下次再让你给我们发本钱。”韩国新坚持说：“不行，不行，这样不好，玩是玩，咋能让老卢这么破费？”卢大锡说：“韩市长，别这么小家子气，咱们三个谁跟谁？你韩市长昨天是副职，我们是好朋友，今天你转正，我们照样是哥儿们，以后你当上市委书记，难道会说不认识我们这些兄弟？”韩国新笑着说：“你这是说哪里话？常言道，人生难得一知己，而知己中又难得的是长久。咱们又不是才认识几天的新朋友，而是经过多少年考验出来的莫逆之交，谁不相信谁？”“就是，这点钱算什么？不管怎么说，我总比你们两个拿死工资的日子要好过一些嘛！”胡为先也趁机说：“韩市长，不要冷却卢总的一片心意。”说着就把桌前一堆钞票整理起来，装进自己的口袋，卢大锡也把韩国新赢的钱都给他装上。他接着说：“收拾一下，咱们吃饭吧，二位可能早已经饿了。”等他把桌子的东西收拾完，他老婆乔梦也开始上酒端菜。不一会儿，凉菜、热菜就摆满一桌子。韩国新说：“咱们三个人吃这一桌子菜是不是太浪费？不如再叫几个人来一块儿来耍耍？”
卢大锡一听，以为市长想请其他朋友来，就说：“可以，可以，韩市长，把你要叫的朋友请来。”韩国新说：“哎，我没有要请的人，再说，这种场合也不宜把范围扩得太大。你何不把你手下的那些人叫来，他们也为你出力不少，叫来一起热闹热闹，也显得你这个总经理关心部下，重视人才，懂得管理嘛。”“好，好！韩市长想得真周到，我马上叫。”他正想在手下面前显示自己与市长不同一般的关系，就很快叫几个小包工头进来陪市长喝酒。其中就有一个包工头韩国新以前就认识，他的名字叫赵海。昆仑人喝酒都喜欢用大杯子，一杯可盛一两多酒，表现出昆仑人的豪爽与大气。赵海自告奋勇当酒司令，因为他对上下人都很熟悉，当酒司令能起到承上启下的纽带作用。赵海给在座的人都把酒斟满，两瓶子伊犁老窖就变成空瓶子。几个陪酒的小包工头轮番给坐在上首的韩、胡、卢敬酒，他们都是先干为敬，一口一杯，而上首的三个人却是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抿一口，又放在面前。如此三番五次，他们才喝完一杯，而包工头们已经七八两下肚。韩国新酒量很大，且轻易不醉，尤其是在和普通百姓喝酒时，最爱劝他们多喝，而自己尽量少喝，直到他们一个个都醉倒，他才高兴。他说，这叫作醒眼看醉人。
几个人都知道韩市长喜欢搳拳行令，酒一喝多，就吵着要跟他切磋拳艺。韩国新欣然同意，并主动提出从他自己开始打通关，先和大家每人划一次，三拳两胜喝一杯酒。一关下来，他没喝一杯酒，称为红关，而红关不能过，他又得打一圈通关。他一连打赢三个红关，自己没有喝一杯，却让在座的每人喝下去三杯。按规定，他还应该继续打通关，这时有一包工头不服气，说：“韩市长搳拳不规矩，等拳呢！”韩国新说：“我没有等拳，只是比你们慢0·01秒，而0·01秒是用肉眼看不清的，这不能说是我等拳，对吧！”他的话让别人都没有啥办法再挑剔，而这个包工头只是不愿意，说要和韩市长单独较量。两人于是单独又搳九拳三杯酒时，包工头自动退出，说韩市长是世界上搳拳最厉害的人，他永远搳不过。韩国新主动和他碰了一杯酒，两人的拳搳完，他的通关也就算结束。轮到他右手的卢大锡打通关时，包工头中有的醉卧沙发，有的坐着不言不语，还有的跑出去翻肠倒肚去了，唯有酒司令赵海看上去还算清醒一点儿。他见韩、胡、卢三人脸不变色，清醒如初，稳坐***，就提出要和三个人碰杯。四人同饮一杯后，他醉眼朦胧地对他们三人说：“今天我才发现，你们当官的和有钱的都能喝酒。”说完，他把头枕在桌子边上开始呼呼大睡。
卢大锡叫来人把喝醉的人抬出去安排睡下，又和韩、胡二人重整杯盘，边饮边谈，恰像亲兄弟拉家常一样，低饮浅酌，推心置腹地说着悄悄话。三个人中，韩国新年龄稍长，胡为先居中，卢大锡最小，喝到这个程度，他们便开始称兄道弟。卢大锡对韩国新说：“知道韩老哥这次转正的消息，我和乔梦都很高兴，因为你老哥上去了，我这个当兄弟的肯定也有好日子过，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拜托老哥呢！”胡为先说：“这还用说吗？韩老哥对朋友向来都是义气深重，他亏待过哪个朋友？全昆仑人都知道，只有朋友亏待过他，他从没有对不起哪个朋友！”韩国新提议三人共同举杯，喝完酒，他说：“我们兄弟之间的事都是小事，问题是我能不能坐稳市长这把椅子，能坐多长时间，今后再往哪个位子上升，这才是大事，对不对？兄弟之间的这些小事，安排一两个人，包揽一点儿活儿，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就说你们两个吧，有什么私人的事，告诉我一声，那还不简单？所以说，只要我的位子能坐长久，咱们兄弟之间办事还不是小菜一碟？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两人点头回答：“韩兄言之有理！”胡为先说：“韩老哥凭你的才气和能力，当个市长绰绰有余。我看呀，市委书记的位子迟早也是你的。”韩国新说：“这恐怕至少还要再等几年！”“不需要，我认为不需要等几年，可以很快做到，就看你会不会来事。”“怎么讲？有何妙计？”
胡为先没有马上回答韩国新的问话，而是提议每人再干一杯，考虑一会儿，才说：“人常说，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说的就是人在每个岗位上都能干出一番事业，但是就看你怎么干。各行有各行的干法，各行都自有其道。现在不是最讲究游戏规则吗？就是这个意思，你不知其道，不懂得这个规则，就玩不转这个游戏。就拿做官党政来说，也有它的游戏规则，谁不遵循这个规则，谁就玩不转政治这个游戏，那么谁也就升不上去。你们说呢？”二人回答：“高见高见！”这时韩国新接着问他：“看来兄弟你精于此道，能否提一些合理化建议？”“当然可以啦！只要你老兄能按照我说的去做，保证你吃喝玩乐样样顺心，既能升官发财，又能过上比皇帝还逍遥快乐的日子。”韩、卢二人同时说：“你说出个主意来？”
于是，胡为先给韩、卢二人大讲一通为官之道。他说：“韩老哥，你的才学和能力自不用说，但你混到今天这个市长的位置上的确不容易。你是怎么上来的，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论资历，有比你深的，论文凭，有比你高的，论能力有比你强的，但他们就是没有你会来事，对不对？这就是说，你了解这个游戏，也知道如何去玩转它。现在这个社会，我们大家都有亲身体会，说是不让行贿受贿、不要跑官送官要官，但现实中，哪个官不是跑来的、送来的、要来的？你不跑不送不要，谁认识你是老几？哪有人白送你一个官当？所以说呀，为了你当好这个市长，也为以后的步步高升，咱们兄弟们还得想一些办法，正道要走，歪门邪道也要走，双管齐下，保你稳步高升。”韩、卢二人连声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他继续说：“你上任后需要着手做好这三件大事。一是开始真正结识一位上级的头儿，特别是能在常委会上替你说话的领导，给你作后盾。二是准备好和王然书记摊牌。王书记虽然给你帮忙不少，也替你说过许多好话，但从现在起，你只能和他面和心不和，而且要想办法给他整出一些问题来。等到你们二人一旦矛盾激发，如果上面没有人替你说话，组织上会认为你这个市长不配合市委书记的工作，你就会倒霉。如果有人愿意替你说话，会认为你敢于揭发、工作大胆、魄力不凡。你会因此取而代之，升为书记。三是拿出市长的派头，给下级部门的负责人一个下马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比如收拾几个小科级干部，起到震慑作用；搞几个形象工程，树立你的威信。以后工作起来顺心得多，没有人敢不听你的话。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卢大锡没说话。韩国新想一会儿，说：“这第一件事好办，因为我已经打好基础，只是今后经常加深感情的问题。第三件事也不难办，随便挑几个不要紧的人整他一下，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搞形象工程是我的长项。而第二件事好像不太好操作，怎么办？”胡为先说：“其实，第二件事操作起来也容易，并不难办。只要你把王然看作是自己的仇人，表面上应付他，听从他的安排，而在背后狠捣鬼他几次，还怕他不名声扫地？”卢大锡插话说：“韩老哥，胡哥说的对，这些事情上面兄弟我说不定能给你帮上忙。有些场合你们不好出面，我去应付就很方便。”韩国新点点头说：“有道理。”胡为先继续说：“要捣鬼王然，上面必须要有人。再说，现在的领导，哪个屁股下面没有一堆屎？只要捅破它准会露出一大堆问题来，上级部门再一插手，还怕没有问题落在他身上？即使没有问题，经这么一折腾，猪尿脬打人不疼但骚气难闻，也能扫他的威信，让他没有面子再在昆仑呆下去。况且，哪个人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问题，常言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三人边饮酒边商量，直到夜深人静，一醉方休。
按照他们预定的计划，卢大锡把隶属市建筑公司下的包工头赵海叫来，对他说：“小赵，今年的生意好不好？”赵海说：“托卢总的福还算可以，承包几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多少能挣一些儿。现在我担心的就是明年的活儿还没有找到，正想请卢总帮忙呢。”“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今天叫你来正是为这件事。”“这么说，卢总有好消息要告诉我？”“算是吧。小赵，你看这几年，你我虽名誉上是上下级关系，但你的建筑队在性质上属私人公司，只不过挂靠在我的企业里。不过，我觉得咱们能像兄弟一样，相处得也不错，你认为呢？”“就是，我也觉得咱们是像亲兄弟一样的关系。”“有些事呢，你这样的小建筑队还好办一些，如跑跑关系，走动走动，所以找活儿也比我们容易得多。我作为你的上级，又作为朋友，我诚心希望你能发大财。”“卢总，这些事我心里都明白，感谢你一直对我的支持。不管你对我赵海帮助多少，我都会永远记住。”但赵海心里却在纳闷儿，这个姓卢的以往见我包上一个工程，心里不平衡，经常找茬想收拾我。今天他为啥把我叫来，称兄道弟，怪热情的？思索半天，想不出卢大锡对他关心的理由。又听他说：“小赵，咱们兄弟之间，就不必绕那么多弯子。我就对你直来直去，实话实说吧！”赵海说：“卢总，你讲吧！”“你看，市上已经做出决定，明年全市光牧民搬迁、普九教育两项工程预计投资几千万元。现在正是冬闲时期，是做工作的最好机会，你就不想从中拿上几百万的活儿干干？”“当然想干呀！但走哪一条路子，我却不知道。”“这还不是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一句话，有些工程都是一些零星小活儿，建的都是平房，分散在各乡村、各个学校，又不需要搞招投标，全凭你和领导的关系。”“那卢总说我该怎么办？”卢大锡想一会儿，说：“要想拿到上百万元的工程，你起码也得拿出个十万八万的去拉拉关系，你说对不对？”赵海说：“这个我明白，但找谁最合适呢？”“韩市长这个人我了解，他从不收别人送的礼物。再说，如果走他这条路子的话，也不用你去送东西，我直接给他讲一声就能办成。所以，你还是找王书记去说说，只要他点头，还有啥事不能办？”“也行，卢总，这个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指点，我会照你说的去办。”
从卢大锡办公室出来，赵海想，只给王书记送礼恐怕不行，具体事情还要由韩市长来操作。况且，韩市长并不是像卢大锡说的那样，不收别人的钱物，现在他刚升为市长，我何不趁此机会去表达一点儿心意，以便今后更好办事。他拿定主意，先到王然家去，随身带了五万元现金。到了他家，赵海说明来意，并呈上所带的钞票。王书记不要，推辞半天推不掉。赵海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硬是把五万块塞到他的手里。王然平时很少收受别人的钱物，这次却推脱不过赵海的软缠硬磨。他收下后，心想，这些包工头都一样，收下他的钱，给他把事情办成就不会有啥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