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乱》 十八.帝子的隐密 免费试读
【屈府】
屈馨瑶小心翼翼为兰霖上着药，拳头大小的伤口，血肉模糊，她看着都疼，但他咬着牙，身上一层冷汗，却没有叫一句痛。
“这是龙王晸下的毒手？！”屈怀瑜一直在旁边义愤填膺的叹气，“我真后悔把你引荐给他，原以为他能知人善用，留一个好帮手。谁知道给你引来的却是祸事，伴君如伴虎，我看这官途走不得了，你以后也不用再费心博取他的赏识，我迟早要辞官告老还乡，你就跟着我回去，远远离开这座无可救药的皇宫。”
说罢，他起身验看兰霖的伤口。依稀有个籣字纹身。但过去的旧创疤，已经被这一次的伤彻底掩盖住了。
“受苦啦，孩子。”比起龙王晸，屈怀瑜明显更心疼眼前的年轻人。
屈馨瑶也是难过的很，“这么重的伤怕是复原了，也要留下很难看的疤痕。出手好歹毒，我看这个皇帝就是嫉妒你生的比他好样貌。”
兰霖苦笑，并不解释，只字未提鬼市的遭遇。
屈馨瑶仔仔细细粘上纱布，收拾完药箱，还是在床边坐着，依依不舍。屈怀瑜知道她想和兰霖说话，便识趣的笑着走了。屋子里只留下兰霖与屈馨瑶，他倒觉着自己比方才尴尬。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喔。”屈馨瑶压低嗓音，“我在写小说，你是男主角。我给红书坊寄了第一章，坊主非常喜欢，等我写成了会印刷发售。”
呵呵呵呵……兰霖干笑，“这是个什么样的小说呢？”
“当然是爱情小说啦。你在书里喜欢上一个神秘的公主，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竞争对手，你们之间展开了一段缠绵悱恻、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
“呵呵……不胜荣幸……呵呵……”兰霖觉得这个天好难聊。
“你有什么建议吗？”屈馨瑶说，“我可以把第一章拿来给你看看哟。”
“好，好啊。其实我不用是男主角，如果女主角和另一个男生真心相爱，就成全他们好了。”兰霖心想，这个屈馨瑶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对爱情懵懵懂懂，没有什么体会怎么可能写的好爱情小说，也就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们喜欢看吧。
“真心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让给别人？！”屈馨瑶很认真地驳斥他。
兰霖想不到这随口一句惹恼了小丫头，“可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希望对方过得幸福，既然这幸福不是自己给的，只要对方开心，就可以退让呀。”
“不不不，一点霸气也没有，这不像男人做的事。”屈馨瑶积极辩论起来了，“真心喜欢的女人，就想永远把她留在身边，永远生活在一起，绝对不会把她让给别人。”
诶？！兰霖觉得自己陷入到话题怪圈里去了。
“而且你才是男主角喔，男主角对任何东西都是当仁不让，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就算吃了一段时间苦，最终也会抱得美人归，爱情、地位、荣誉全都应该是男主角的！”屈馨瑶态度特别坚决，“再说了，惨兮兮失恋的男主角的故事，谁会想看？男二号必需是炮灰！”
“啊……啊，好吧。”兰霖举双手投降，“你写成什么样都好。”
“我去拿给你看。”屈馨瑶喜滋滋地跑了出去，被屈怀瑜堵在门口训了一顿，赶回房间去了。屈怀瑜尴尬笑着走了进来。
“也就你哄着她，她都这么大了还成天胡闹，写什么小说，你应该劝阻她才是。”屈怀瑜说了兰霖几句，显然刚才说走没走，一直躲在门外偷听。
兰霖庆幸自己没问屈馨瑶什么其他的话，起身道歉。
屈怀瑜急忙摇手，“我没有训斥你的意思。只是我年纪老了，不能永远照顾这个孩子，以后全要靠你来支撑屈家，要好好教导她懂得尽妻子的本份。”
兰霖默不作声。
“是不是吓到你了。”屈怀瑜叹了口气，“我不是给你施加压力，我是真的把你当作自家人了。不瞒你说，我为了扶持这个皇帝，作孽太多，我一生所积攒的德行善举都被消磨光了，儿子和媳妇双双早逝就是我的报应。我真怕自己也没什么好结果，拖累家人。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馨瑶，延续屈家的香火。”
兰霖听到这里，必需向老人家致上自己的敬意，他向屈怀瑜深深叩了一个响头，感激道，“我兰霖何德何能，让阁老您如此器重我。”
屈怀瑜回忆往事，悲从中来，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掏出锦帕来擦了擦，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扶起兰霖，疼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祝祷大典后，就是你与馨瑶的订婚礼，好好养伤，让我在那天看到一个精精神神的漂亮小伙子。”
兰霖点头。屈怀瑜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兰霖躺回床上，独自一人，出神地望着床顶，合上双眼，隐藏住悲伤的目光。
【雀阁】
影娘独自坐在雀阁屋顶上看着一轮圆月出神，雀丹颬费了半天劲才爬上来，轻轻在她身边坐下。
“我在花园里看到你坐在这儿，一个人很冷清，我自作主张爬上来和你一起坐一会儿。”雀丹颬摊开双手，只是爬个屋顶，竟然擦伤了好几条血痕。
“我去了一趟屈府，本来想见见兰霖，但是看见他受伤了”
“受伤的话，应该是今天和皇帝出去遇上了什么事吧，人平安就好。”
“不是皇帝伤他的吗？”
“皇帝，呵呵，这个皇帝如果想对谁动手，就直接杀掉了，不会留活口的。”雀丹颬苦笑。
影娘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停了一下才说，“有个女孩儿在很细心的给他上药。那女孩很漂亮，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喔，那是屈阁老的外孙女，名叫屈馨瑶。”雀丹颬答。
“我看他有人照顾，就回来了。虽然很担心他的伤势，但我知道现在我帮不上什么忙。”
唔……雀丹颬悄悄看她表情，这是姑娘家吃醋了呀。
“兰霖从小，就招人喜欢，尤其是女孩家……”影娘若有所思，“有时候想想，我也只不过是运气好，才得到他的垂青，他的选择实在太多了，而我却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不会啊，你很特别，这个皇宫第一次有让我眼前一亮的女孩子，就是你。”
雀丹颬说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影娘却有自己的心事，“兰霖告诉过你，他有个弟弟名叫兰玥，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青梅竹马，就是姜姝。兰玥非常喜欢姜姝，可是姜姝心里真正的人其实是……兰霖为了不阻碍弟弟的情缘，才退而选了我，只能说，是我存在的时间刚刚好吧。”影娘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月色下的女孩，肌肤泛着莹莹的光泽，像是披着纱衣的仙子，雀丹颬说：“你真的不知道你有多美，我相信兰霖不是退而求其次，他是选择了一件珍宝，不，是比珍宝更瑰丽的人。”
影娘摇头，“可是我娘亲不是这样说的。我娘亲是青堂堂主，是个有许多历练、看破红尘的女人，屈阁老送重金与拜帖来求贤，我娘亲并不同意青堂的姑娘进宫，但我执意要来，娘亲说我一定会伤心的回去。”
“为什么？”雀丹颬不解。
“娘亲说，她第一眼见兰霖，就看穿了这个少年。他的心太大，并不是只有一个我。如果一个男人真正爱着一个女子，就会希望永远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而不会一直回避和拖延婚期。”
“一个男人的心能有多大？加官进爵，封疆大吏。”雀丹颬笑了笑，“我想他只是用心有些沉，不善表达内心的想法，并不是你和你娘亲误会的那样……他还是很钟情于你的。”
“你怎么知道就是钟情呢？你体会过这种感觉吗？”影娘问他。
雀丹颬望着她璀璨的眼睛，心里说，我怕我是喜欢上你了。
但他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我只能等……”她说，“等到他可以娶我的那一天。”
雀丹颬咬住嘴唇，不能将兰霖与屈馨瑶已经被皇帝赐婚，而且订婚仪式将近的事情告诉她。
“谢谢你陪我聊这些。”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会来到雀阁，陪我说话。”雀丹颬指指月亮，“我在皇宫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屋顶上看月亮。以前我看这座皇宫又大又荒凉，现在觉得它，温暖起来了。”
影娘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问他，“你曾经说过，可以分享小时候好玩的事情。我今天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秘密告诉我吗？”
“这也要交换。”雀丹颬吐吐舌头。
“对呀，对呀，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一见如故就可以称兄道弟，女人之间，一定要交换秘密才可以算作朋友。”
“可我又不是女人……”雀丹颬捂脸。
“不管啦，说啦。”影娘撒娇。
“好吧，好吧，我想想……嗯……”雀丹颬故作思虑，其实他有一早就准备好告诉影娘的事情，只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就一定会被兰霖知道。有些消息故意流露出去，早晚会变成新的线索收回来，那时候，是敌是友分辨不清的人，就会流露出痕迹。
他故意沉思了一会儿，对影娘说，“朱雀族有一种珍贵的宝物，叫作凤胶。用它可以修补龙的鳞片，如果用它把一块龙鳞片粘在普通人身上，可以保证一生不会掉落。是不是很神奇？青龙和朱雀两族世代都为王权而战，可是凤胶对龙鳞却是好的，这就是世上俗称的相生相克吧。朱雀族曾进贡了龙王一小瓶凤胶。小时候我有幸随皇帝一起进宝库玩耍，发现了它，我偷偷打开一看，瓶子是空的。有人早就用掉它了。”
“可能是青龙先帝修补自己的鳞片用掉了？”影娘猜，“你不是独自在这儿长大的吗？没有任何朱雀族人教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
“没有人教我什么，我只是用了很多时间去阅读《四神国书》。”
影娘忽然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端详。雀丹颬以为自己脸上脏了，特地擦了擦。
她笑着说，“不是的，只是我觉得，你的心也很大。”
雀丹颬急忙摆手，比了一个方寸给她看，“我的心就这么点大，就是雀阁这么一块地，是皇宫中最不起眼，最累赘，最压抑的一块小角落。看，我用手指就能把它框框住，但是现在有你在了……你在这个框框里……”
影娘脸红了，轻轻拍开他的手，“说什么呀。”
雀丹颬低头，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二人一起默默看着月亮，影娘忽然起身离开，除了兰霖，她没试过陪别的男子这样静***着。雀丹颬独自留着，在屋顶枕着双手躺下，月亮是如此明亮，如果能照亮未来的道路，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