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厦》 第十四章 四个字的姑娘 免费试读
“妈！”一声尖叫震得玻璃像是要碎了。楚博文从睡梦中惊醒，明明是入冬的天气，浑身竟被汗浸透了，他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垫了层薄垫子，身上盖了一层被子，透过月光看去，被子虽厚却脏的不像样。他揭开被子，站起来，身上穿着带有爪子图案的登山装，下面套着一条牛仔裤，他不断地捶着后背，地上透出来的冷气让他浑身难受，后背发痛，胃里也像是住了孙悟空，不断地折腾他的胃，难受极了；他想去倒杯热水喝，舒缓自己身上的疼痛。
他没有找到热水，妈妈死后，家里乱成一团浆糊，脏衣服堆得满地都是，能喝一口热水，吃一口热饭便是极大的享受。咕咚咕咚，楚博文接了自来水来喝，冰凉的水使他身上的寒意更甚，胃里更难受了，像是结了冰，他后悔喝这该死的自来水；捂着肚子，强忍着背上不断传来的剧痛，但他不敢出声。
窗外月光瘆人地照在树上，树影变成了吃人的妖怪，血口大张，一滴滴红色的黏液在妖怪身上流下来。楚博文看着这恐怖的影子吓得哆哆嗦嗦，仿佛看到了妈妈临死前绝望的挣扎。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楚博文又躺了下来，不断地重复这句话，他的嘴唇发白，两只手紧紧抱着被子，突然，他睁大了眼睛盯着窗外的树影，压低声音说：“要怪只能怪你。”
上起了语文课，不知道在语文课上说起了什么，倪老师唐突地提起普京，他说：“你们知不知道俄罗斯总统普京？”
班里一阵诧异：“不知道！”不知是谁提了句。
“他以前是总理，之后成了总统，又成了总理，昨天又成了总统，这可是他第三次当总统。”他摇了摇头继续说：“真不知道俄罗斯人是怎么想的。”
“好了，言归正传。”班里叽叽喳喳的，倪老师提高了嗓门，“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这个鞍鞯啊，它是指马鞍和马鞍下面的垫子，古人呐”
倪老师在台上孜孜不倦地讲着，窗外也越来越热闹，南飞的鸟儿陆续回来，树叶也悄悄地由枝头冒出来，土里的草还没睡醒，等着一场春雨去催醒它。
我注意到那个插班生，纳兰嫣子，她的脸盘很大，像一个拉宽了十倍的马脸；又绑着马尾，可一点都不适合她，就如同硬生生的从她脑皮里扯下几根头发，再硬生生的捆在一起，这几根头发唯一存在的必要，便是证明她是有头发的人；她的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雀点，远处一看，像是面饼上苍蝇拉的屎，还有令人作呕的痘痘，里头包裹着浓黄的液体，使人不敢靠近她，生怕那些黄色的液体爆出来；她的鼻子像是不该出现在那，被两边巨大的脸蛋夹得变了形，而上面又布满数不清的黑点；偏偏在这个被夹得变了形的鼻子下方又出现了一张嘴巴，我能料想到，这张嘴一旦张开绝对能一口吞下一个婴儿的头；她的脸上仿佛一处武斗场，较量着，谁的体庞更大谁便获胜，毫无疑问，那双眼睛一定是最先败下阵来，这是双极小的眼睛，在脸上的夹缝中生存，像是两只无处逃脱的蚂蚁被困住。
她胸前的两团物质实在是太过饱满，即便是喂奶的奶妈也比不过她，但不会有人对它俩流连忘返；她的肩膀之宽是在同龄人甚至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无论男女——最宽大的，也只有如此之宽的肩膀才能承受住那硕大的头脑，她穿着一件粉色白色相间的休闲装，里头套了件黑色薄毛衣，穿了件黑色运动裤。
她比我高很多，甚至是班里最高的，如果站在你面前，你一定会觉得有一辆坦克在向你碾来。
全班没有不讨厌她的，包括老师，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位子上，托着大脸盘空洞地盯着一把伞，常常一天都不说话。
但贺兰嫣子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大家好，我叫贺兰嫣子，兰，兰花的兰；嫣，姹紫嫣红的嫣；大家可以叫我贺兰啊，我来自杭州，今年跟着爸爸妈妈来到西安，我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嘿嘿。”贺兰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咧开嘴笑了笑，她刚想开口补充一句，班主任插了句，那语气像是想让这个自我介绍快点结束：“来！你们挨个向贺兰嫣子介绍自己，简短一些，翟帅先来。”
翟帅是个小个子男生，脸上有许多雀斑，他站起来说：“我叫翟帅，来自四川。”
“翟帅你好！”贺兰咧开嘴笑了笑，脸上的器官扭结在一起。
“我叫陈豆豆，西安的。”她甚至没有正眼瞧瞧贺兰，话里有些刻薄。
贺兰依旧咧开嘴向她笑了笑：“你好！”
轮到我了：“我叫冯辉，老家是山东，现在在西安住。”
她咧开嘴向我笑了笑，不知疲倦地说：“嗯！你好！”
班里同学依次说完了，班主任开口说：“好，让我们再次欢迎贺兰同学。”
响起一阵掌声，贺兰在我们的目光下大步走回座位，不知是谁提了句：哎呦，刚才好像地震了。
哈哈！是头大象走过去了。是陈豆豆的声音，班里同学笑起来，老师没有制止，贺兰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又放轻了脚步。
她坐在我和楚博文旁边。上课时，她的擤鼻声如同雷声，震得天花板都要落下来，而我和楚博文离得最近，听得最清楚。每次她擤完鼻子，班里总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也会有人带着厌恶的眼神回头看向她，尽管如此，她还是会在每节课上将擤鼻声盖过雷鸣声。
那天我实在忍不住想向她讨个说法，拉着楚博文和我一起去。
一靠近她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是那种久日不洗的厕所的味道，我有些不想开口，摒住呼吸说：“贺兰嫣子，你以后上课能不能小点声？太恶心了。”我拍了拍楚博文，想让他也说上句。
“声音太大了，挺恶心的。”他摸了摸自己的上嘴唇，有些不好意思。
贺兰咧开嘴向我们笑了笑，这是她的标志笑容。她指指自己的大鼻子说：“我有鼻炎啊，鼻涕在里面很难受的。”
我有些不耐烦，冷冷地说：“那你小声点总行吧，又不是不让你擤。”
楚博文重复了我后半句：“对！又不是不让你擤。”
“哦那那我就小声点。”她又向我们咧开嘴笑了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笑，笑起来这么难看。
我跟楚博文走开了，一点也不想留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