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嫁》 第16章 赴宴（1） 免费试读
转眼过了立夏，天气便日赶一日的热了起来，白天也越发的长了。自那日与大娘元春赏完梨花，五娘便似换了个人般，仍是每日卯正一刻准时出现在枫林院，仍是那副敦傻憨厚的样子，仍是每日关在屋里子半步也不出门，但雀舌就是觉着自家姑娘变了。
好像……轻松了些，眉梢眼角稍微放开了些，不如以前绷得紧了。
五娘早已换了夏衫，歪在凉席上做针线。大丫头雀舌坐在小杌子帮忙，小丫头松萝却坐在五娘身后打扇，小小的脸上一双稚气的眼扑闪着。
五娘绣完牡丹叶子，换过丝线绣花瓣，顺道伸了个懒腰，眼睛就斜飞到傻了般的雀舌脸上，“难道牡丹绣脸上去了？”
雀舌噘嘴瞪她，“姑娘觉得自己是傻子呢还是奴婢是傻子？”竟然说出这般离谱的话。
五娘笑，大大的眼睛里湿润而温暖，“先生上回说欧阳永叔有‘呵手试梅妆’一句，不如，我们今天来试试看牡丹妆？”
绿雪正捧着几枝花进门，小心地供在窗前的花觚上，回头调皮的一笑，“奴婢们可不是武穆侯，针刺牡丹妆，无福消受。”
松萝捂了嘴，笑得眉眼弯弯，“雀舌姐姐皮厚如城墙，必定受得住的。”
雀舌红了脸，极力冷了脸骂：“我把你两个牙尖嘴利的猴儿，姑娘面前也敢放肆？”又瞪着五娘，气鼓鼓道，“姑娘也不管管，这般没有规矩，可别连带姑娘受罪。”
五娘只管抿着嘴笑，“你们自己的恩怨，别扯上我。”见雀舌气得双颊红通通，便冲绿雪松萝使了个眼色。
两个丫头忙凑到她跟前，这边一声“好姐姐”，那边一声“饶了我们吧”，倒惹得雀舌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又拿手掐了两人的脸颊，咬着牙哼哼：“惯会作怪！”
几个人正闹做一团，帘子一掀，大娘元春走了进来，见得眼前情景，一愣，随即笑了，“原以为五妹妹是个喜清静的，却原来这般热闹。”身后两个丫头也只抿着嘴笑。
“呀，大姐姐！”五娘忙起身迎了大娘进屋，带进屋外一阵翻涌的热气，“这么大热的天，大姐姐怎么来了？”
丫头们早已快手快脚的收拾了，五娘便让了大娘坐在上首的锦榻上，大娘随身的两个丫头陶笛竹笙站了到她身后打扇，雀舌便指挥五娘屋里的丫头沏茶倒水，又递过井水湃过的湿巾擦了手脸，少不得又要补些香粉口脂，好一阵忙碌，倒又累出了一身细汗。
大娘便笑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五娘接过雀舌手里的湿巾拭去额上细汗，“大姐姐难得来一次，说什么是不是的？”见她转了头打量屋子，便笑道：“母亲宽厚大方，什么好东西都往女儿们屋里送，却不曾想我是个扶不起的，倒累了这些古玩玉器都蒙了尘。”
元春自是知道自己母亲是如何对待这些庶女的，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喝了茶，又闲聊些近日的消遣，便将话题引到自己的来意上，“……春日里多应酬，前日里秦通判家下了帖子，邀母亲过府。往年妹妹年纪小，母亲总是心疼多些，舍不得带出府去给人瞧见。”见五娘面上仍是那副憨傻的样，只低垂下去的眼中闪过一抹不以为然的光，元春淡淡一笑，“今儿个去给母亲请安，说起府中姐妹，母亲赞妹妹温和贞静，谦恭得体，又言说妹妹如今身姿亭亭似清荷，举止沉婉如璞玉，想带了妹妹与众姐妹一同去赴秦府的宴。”
嗯？五娘抬头，若真只是带她去赴宴这等小事，只需遣个丫头过来说声便可，又何须大娘亲自跑这一趟？而且会这般夸她的必不是沙氏。这么想着，五娘唇角的笑就深了些。
望着那张憨傻的脸上盛着的慧黠笑意，大娘元春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本想再多说几句，但看着那笑，突然就不想说了，只道：“……久不来妹妹屋里，见得母亲高兴，便特意讨了这差使过来，说与妹妹高兴高兴。”见五娘还是那副不惊不乍的敦厚样，皱了皱眉，也说不清心里的感觉，便起身告辞了。
五娘见她神情，知她有话未说，却又不便问，只说了些“多谢大姐姐记挂”之类的客气话，便起身送客。
送完大娘回来，五娘好笑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屋子。雀舌一时笑，一时皱眉，慌了神似的，让两个丫头开了箱笼，将前些日子择出来的春夏衣衫一件件的取出来，又叫南妈妈进来，拽了五娘坐在铜镜前，就要给她梳妆。
五娘忍不住失笑，“又不是今儿个就出门，用得着急成这样么？”而且去了是好是坏还是个未知数。看大娘的神色，竟是想让她自己去应对呢。
五娘心里不免有些计较。
见她没事人儿一样，雀舌顿时瞪圆了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大姑娘四姑娘都是自三岁起就跟着夫人去赴宴了，就是同为庶出的二姑娘三姑娘也是五岁就出府了，只有姑娘，如今都七岁了，连这府中的二门都没跨出去过。您倒是不着急了，可怜彭姨娘……”顿觉不妥，赶紧住嘴，两只眼睛就滴溜溜地看向南妈妈和绿雪松萝两个，见她们都各自忙各自的，便略微放下心来，却也不敢再开口，只拿眼瞪着五娘。
见她自己懂得警醒，五娘也不多说，只好笑地看着她：“莫不是你想出府去玩儿，便借着由头来说我？”
雀舌素知自家主子德性，心里也明白有些话确是不能多说，有了碧螺的先例在前，她若还不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就白长了年纪了。当下只得恨恨的一咬牙，也不理五娘，径自与丫头妈妈商量衣裳发饰首饰去了。
五娘乐得无人唠叨，捡了靠窗的锦塌歪着，背了身，也不知从何处摸出本野史杂记，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到了赴宴这天，寅时刚过，五娘就被雀舌叫起来，将前一晚试了又试的衣裳挨个换了个遍，直到请安的时辰快到了，才狠心咬牙定了，又匆匆伺候五娘梳妆，才转往枫林院。
枫林院中人来人往，管事的媳妇婆子一早已等在院子中了。几个姨娘的丫头都垂首恭敬地站在廊檐下，像是姨娘们正在屋里请安。
五娘一眼看见个眼生的丫头，虽也恭敬立着，但那双眼睛却颇不老实，滴溜溜的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见她看过去，便冲她露了个大大的笑容，倒也有几分明艳。
五娘便也憨厚的的一笑，身边绿雪轻声道：“这是罗姨娘屋里的丫头，就是那个叫秋穗的。”
碧螺前几日已被抬进了门，给大太太敬了茶，正式成了罗姨娘，却没想陶妈妈的远房侄女竟给了她做丫头。
果然也不是个安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