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贺泽铭,我手攥成拳,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前世那些回忆再次汹涌而来,我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冰冷凄厉,孤独死去的寒夜。
所有的委屈和愤恨冲刷全身,几乎要撞碎心脏。
定了定神,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哑声回他:“是我妹妹的志愿,她让我来给她交报名表。”
听见沈婉儿,贺泽铭似乎眼神都柔和了许多,又带着一闪而逝的遗憾。
“她那么优秀,是应该去更大的世界。”
我有些想笑,胸膛处却拉扯着疼,所以我就活该被困在这里一生吗?
我没说话,贺泽铭再次看向我,刚才柔和不见,只余冷静幽深:“婚期定了,你回家跟叔叔婶子商量一下彩礼礼单吧,我父母好开始着手准备。”
提起彩礼,我这才想起,上一世我和他结婚时,爸妈不仅没给嫁妆,更是把彩礼都扣在他们自己手里。
我问起来,他们却说:“你以后是贺家的人,还想让我们沈家赔钱不成!”
因着这事,婆家的人对我百般折辱。
可我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钱都成了沈婉儿的嫁妆。
我眼睫一颤,低低道:“不用准备了。”
与此同时,贺泽铭的战友大声喊道:“泽铭!赶紧上车,任务紧急!”
贺泽铭看向我:“你刚说什么?”
不等我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算了,回来再说,我有任务,替我向叔叔婶子和婉儿问好。”
我站在悲凉萧瑟的秋风中,看着贺泽铭离开的背影,心脏处的痛意一点一点蔓延。
他总是这样,不愿多用心听我说一句话。
可惜前世的我却至死才能醒悟。
想到这里,我毅然转身,步伐坚定。
彩礼不用准备,因为我不会嫁给他,更不会重蹈上一世的错误。
等到高考完,一切都会结束。
我会永远离开滨市,偏心自私的家人我不要了。
从未对我付诸过真心的贺泽铭,我也不要了。
回到家,我就看见沈强和李玉娥阴沉着脸坐在客厅,旁边还放着鸡毛掸子。
“你这死丫头去干什么了?去报名了是不是?”
我抿了抿唇:“去见贺泽铭了,他让你们准备彩礼礼单。”
这话一出,对面两人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沈强说:“三大件都得有吧?”
李玉娥应合:“肯定的,再多要点布票,给婉儿做几身好看的衣服。”
偏心偏得如此明显,好像我生下来的意义就是为了沈婉儿当垫脚石。
我的心刺了一下,闭了闭眼,低声道:“你们商量吧,我先睡觉了,明天还要去供销社上工。”
说完,我推开卧室陈旧的门,“吱呀”一声,我将自己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夜深,所有人都睡了。
我却依旧坐在窗边,借着窗外路灯复习。
困了就端起一旁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喝一口浓茶。
每当坚持不下去,我便转头看一眼这方小小的仿佛一座监狱般的天地,心中信念又坚定起来。
三日后,我正在供销社上班。
同事刘姐往外一看,突然拍了拍我的手臂:“小沈,你看窗外。”
我透过窗户往外看,马路旁的梧桐树下,一抹军绿色的身影挺拔如松,容貌清隽。
是贺泽铭。
刘姐催促我:“小沈,这贺泽铭同志来找你,恐怕是有重要的事,你赶紧出去看看。”
我攥了攥手,心脏处又闷闷痛起来。
走出门外,我问:“你找我有事?”
贺泽铭见到我便皱了皱眉:“你脸色不太好?”
我垂眸:“这两天事多,没休息好。”
我白天上班,晚上还要悄悄熬夜复习,难免人会憔悴一些。
贺泽铭闻言,也没多问,只将手中资料递给我:“这是结婚函调表,如实填写你的资料,部队需要。”
我眸子一动,道:“店里忙,等我写完会亲自送给军区政委。”
听了这话,贺泽铭点头:“尽快。”
我拿了函调报告走进供销社,看了半晌,拿出钢笔在女方姓名一栏写下——
沈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