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升明月》 第11章 船场被封 免费试读
另一边，应弘文将应弘兴送回房间便回到书房，应吉打热水端上来浸湿了帕子交给应弘文。应弘文擦了擦脸和手，转身接过应吉递过来的热茶漱了漱口，便回到桌前坐下。他看了看左手边的四书五经，又看了看右手边的图纸，想起今日郑和所言便拿起图纸和折子仔细翻阅。圣上心仪福船，巨船代表大明天威，所以不仅要威严，更要能够彰显出大明的威德和富饶来。
如此一来，寻常的福船就无法起到这些作用了。战船倒是有上下四层，看起来极为威严，但是上升到彰显到大明威德的高度却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首先，必须采用福船的尖船底，船舷下削如刃，采用贯通首尾的龙骨用来支撑船身，如此一来船身便更为坚固，同时吃水可深达一丈有余，特别是福船有高昂的首部，上有坚不可破的冲击装置，抵抗风浪能力很强。”
“其次，要在巨大上面做文章。制造巨船，龙骨都是一块木材制成的，所以木材就必须是十分巨大，最少二十五丈长。听说一直有木材厂给龙江造船厂供应这种十分巨大的木材，用来制作巨船的龙骨。如果圣上下旨，木材的问题倒好解决。只是如果两艘同等大小的沙船和福船撞上，那么福船必碎。这倒不是说沙船的工艺更好，而是铁栗木十分巨大而且坚硬如铁，松杉也还算坚硬，但的确不如铁栗木。”
“再有，京城造好的船，要航行到福州才可以入海。但是福州的海岸沙丘较多，福船是尖底龙骨船，触沙范围小，一旦搁浅船身就会出现倾斜，因此碰到流沙沙面会十分危险，极容易沉船。将这些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再加上郑大人的话……”应弘文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看着图纸琢磨，正感觉有些想法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一些嘈杂的叫喊声。
“应吉，什么事？”应弘文头也不抬地问道。
应吉掀开门帘闯了进来：“三少爷，不好了，船场出事，老爷和二爷都被官府的捕快带走了，咱家船坞也被封了！”
“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官府会来抓人？”应弘文惊坐而起，连斗篷也没有拿，就和应吉一起冲出书房。
院子里，听到声音出来的人已经乱成了一团。应刘氏由丫鬟扶着走出房间，看到应弘文的时候顿时哭出声来：“我的儿啊，你快去看看这是出什么事了？刚刚你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被捕快给抓走了？”
“娘，你别担心，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应弘文急忙将应刘氏搀扶进房中，叮嘱丫鬟照顾好应刘氏，便带着应吉急匆匆赶向船坞。
应弘文一行人还未赶到船坞，便远远瞧见船坞大门紧闭，上面贴了官府的封条。原本在船坞中造船的一众船工，此刻都有些***地围在船坞附近，翁声谈论什么。
应弘文一眼瞧见今天的工长刘胜，便让应吉将他喊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三少爷，我也不知道啊。我正在二号船坞干活，突然就听到一声巨响。因为今天有木材送到，往日里装卸木头的时候也曾发生过类似木材脱落的事件，所以大伙谁都没有当回事，继续赶工。可谁知道才一刻钟的时间，捕快就到了，不但将船主和二爷抓走了，还将船坞给封了！”刘胜也是暗暗着急，如果应天船场出事，这一大堆船工怎么办？
应弘文皱起眉头，朝一大堆正看着他等他做主的船工们看了一眼，便朗声问道：“刚刚都有谁在一号船坞做工？”
哗啦一下，其他船坞的船工自动散开，只留下一号船坞的船工们。这些船工战战兢兢看着应弘文，其中一个胆大的船工上前一步，有些犹豫地看着应弘文。
应弘文见他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身材略小，五官也较为稚嫩，但是一双眼却是格外明亮、清澈。
应弘文便问道：“你叫什么，分在几组，作何工种？”
“回三少爷，小的名叫王铁锤，分在三组，是铁匠。”王铁锤回道，刚开始有些局促，但是说着说着就胆子大了起来，声音也大了些，显得极为洪亮，“刚刚发生的事，我知道。木材场提前将木材送到，场主带着一组工长前去验货，然后准备卸货。卸了差不多一半货的时候，工长见赵刚体力不支，便让徐白去替他，谁知道徐白刚上去就出事了。足足五丈多长的松杉直接掉了下来，刚好赵刚站在下面还未走开，竟直接被砸死了。这死了人，也不知道谁嗓门大嚷了一嗓子，等场主拨开众人想要查看赵刚伤势的时候，捕快就冲了进来。十多个捕快也不问人直接将赵刚的尸体带走，同时将徐白和场主、工长也带走了，并且将船坞贴了封条。”
“等等，你说刚发现砸死人，捕快就到了？”应弘文皱起眉头，惊觉这里面大有文章，心不由得猛地一沉。
“嗯。很快！”王铁锤果断回道。
“对对，特别快。”船工中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怯生生地回道，“巨木掉下来时候我正在计数，刚记到一百整数，待捕快冲进来封船坞的时候，我刚到一百五十数。”
应弘文又问：“可是在清点仓库木材存数？”
“正是。”
应弘文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清点木材，从一百数到一百五，用时绝对不会超过半柱香的时间。然而捕快从接到报案到赶至船场，就算是骑马而来最快速度也需要一炷半香的时间，如果捕快刚好在附近倒是有可能，可如果他们在附近巡逻或者出门办案，又怎么会随身携带封条？就算随身携带，捕快也没有贴封条的权利，需要将案情上报给应天府府尹定夺，方可查封。
果然，另有内情。
会是谁陷害应天船场？究竟是何映雪示警中提到的那二人，又或者是其他民办船场暗中动的手脚？
“刘胜，你先安排大家回去休息。木材砸死船工之事，相信官老爷查明此事，就会将船场解封。死去船工，不管是何原因，是谁的责任，船场都会发放一百两抚恤金，并将其厚葬。”应弘文当机立断，先选择安抚这些受惊的船工，“这几天船场暂时停工，停工期间也会按照大家的工时计算发放工钱，所以诸位不要着急，且耐心等待几日。”
“好，听三少爷的。”刘胜痛快回道。
王铁锤也跟着嚷嚷：“对，都听三少爷的。”
他们两人这一喊，其他人便跟着一起嚷起来，这种气氛带动下几乎所有船工都仿佛看到了希望，不再死气沉沉。大家跟随着刘胜离开船坞，只有三两个人面带郁色，更有一两个贼眉鼠眼之辈，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两句。
应弘文将大家的反应看在眼中，低声叮嘱应吉两句便转身急匆匆去找应刘氏。
应刘氏已经哭晕过去，应弘文见了急忙喊来应刘氏的贴身丫鬟连翘照顾应刘氏，又让白芷取了钥匙从库中拿出一些宝钞，银两和数贯铜钱，他便带着钱匆匆离开家门前往应天府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