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蚕》 2 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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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曾懵懂地问过阿娘:「娘,为什么阿姐不用像我一样干活啊?」
阿娘说:「我们家的女子是琴女,琴女是不用干活的。」
我不死心地追问:「我也是我们家的女子。那为什么阿姐是琴女,我就不是呢?」
阿娘仿佛突然被激怒了一般。
她扬起手瞪眼呵斥我:「滚!没有为什么!吃了不长,就知道问奇怪的问题!」
我吓得往后缩,摇头不敢再问。
我恨沮丧地想知道:为什么阿姐就是琴女呢?
我也问过阿姐同样的问题。阿姐不会骂我,更不会打我,她只会温柔地笑着抚摸我的头——但是阿姐永远无法回答我。
因为阿姐是被选中的琴女——她不能说话。
阿娘说,琴女的嗓子是用来和神交流的,只有神才能听琴女的声音。
所以,从被选中作为琴女的那天起,阿姐就再也不被允许发出任何声音了。
我一直很纳闷,阿姐究竟是怎么忍住不讲话、也不发声的。
无论我怎么缠着她讲故事,说如何可笑的话去惹她发笑,她都只是微微笑着看着我,从未笑出声过。
有一次,我甚至故意在她不注意从身后猛地拍她的后背,只为看看她在受惊时会不会发出声音。
可是她只是转过身来,用惊惧的目光看着我,在看清是我之后又露出安定的表情。
是的,从我记事起,我从未见她讲过一句话、发出过一点声音。
我经常怀疑地想,她或许生来就是哑巴。
虽然不会讲话,但是阿姐长得很漂亮。
她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又那么得安静——像是一个精美的布娃娃。
我从没见过真正的布娃娃,这个词是村里的男人们谈生意时,我听他们提到的。
村子里只有男孩才有时间玩玩具,女孩从生下来就要帮家里干活,从不会有玩耍娃娃的机会。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认为,这片山林和它围着的村子,就是全部的世界。
我原本应该一直这么认为下去。
可是,就在十年的大祭马上就要开始的几周前,怪事发生了。
一天,隔壁家的女孩毛毛在正在村旁的河里洗衣服。突然,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面色惨白地转身就往村子里跑。她边跑边失声大叫:「有怪物!河里有怪物!」
毛毛的爹正在离河不远的地方坐着打牌。
他今天本就输了很多钱,听到女儿的喊叫异常烦躁,一把把她扯过来就是一耳光:「乱喊什么!」
毛毛被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叫喊声被憋了回去。
但是依旧她面色惊恐,嘴里不住地大喊:「对不起,爹,爹,但是,我看到好多好多虫子!河里有好多好多虫子!」
毛毛爹皱起眉。几个打牌的男人对视一眼,起身到河边去查看。
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头皮发麻!
只见河水里,密密麻麻全是蚕虫。
可诡异的是,那并不是正常的白蚕——它们通体黑红,那颜色就像,凝固了的血污!
这些蚕少说也有好几百只,全都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河里——竟然全是蚕的尸体!
几个男人脸色阴沉,一个人匆忙赶过去叫来了村长。
村长一看,面色几乎是立刻变得铁青:「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死了这么多神蚕!」
我和几个在一旁凑热闹的孩子都面面相觑:在村子里这么久,我们从没听说什么是神蚕。
可从村长的脸色看来,那分明是十分要紧的东西。
「马上就要大祭了……莫非……出了问题?绝不可能!」我听见他小声地呢喃着。
我好奇极了,可他的声音太小,我听不清楚。
几个大人发现了围观的我们,瞪眼呵斥着把我们赶走。
我转过身,突然看见,阿姐竟然没在屋里练琴,此刻也站在河边。
她直直地盯着河里蚕的尸体,像是被勾走了魂一般,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这真奇怪,阿姐从不喜欢看热闹。
她到底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