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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叶殊纪零小说完整版免费阅读

时间:2021-11-26 14:20:28编辑:访卉

叶殊纪零是作者草灯大人刚刚发行的一部小说中的男女主角。相比同类小说更有知识性,更有真实性。全文更多的是对未来客观的猜想,很有理论性。咱们接着往下看缉毒归来的刑警叶殊失去了卧底期间的记忆,之后一直工作于重案组等待记忆恢复。全城闻名的香水公司总裁迎娶新娘,新娘的好友们却先后身披白纱,带着不同的香水死去……辨嗅师纪零受好友邀请,担任刑侦顾问,远赴中国与叶殊联手查案。没想到案件一个接着一个,集团千金失踪,神秘人深夜拜访古寺,请求寄存物品,事后发现竟是一位冰封的美人。此时,叶殊的记忆日渐苏醒,毒枭顺利逃脱,门背后的谈话,深藏在叶殊睡衣里的秘密数字,当初她冒死也不告诉线人,是自己的背叛,还是另有隐情?唯有别人眼中生性古怪的天才辨嗅师纪零,一直护着叶殊,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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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殊的录音来处正确,并且有通话记录证明时长,足以作为凶手死亡案件里的引导性证据。更何况法医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通过现场环境以及死者的尸检就能做出最准确无误的判断,并不会被袁姗误导。

   至少袁姗之前所说的借口已经没了用武之地,她不是自卫过度,而是有预谋杀人。只要逮捕了她,警方就有资格介入案件,追根究底,调查其余谋杀案的疑点。

   也就是说,袁姗此番在劫难逃。

   等到叶殊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袁姗早就畏罪潜逃了。

   她不傻,知道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再怎么争辩,也是由别人紧攥着她生存的机会,还不如就此逃跑。说不准躲到天涯海角,还真有她一席藏身处。

   他们得不择手段找到她。

   叶殊累了整整一天,余下的事情她就交付给秦让等人负责,自己和纪零回家去休息。

   再怎么有正义骨,也不能成天到晚都是工作,别说缉凶了,人的精力都熬不住,会累瘫下。

   等上了车,叶殊刚在驾驶座上坐定,手却突然被人抓住了。她循着那白皙的手腕看去——原来是目光深切的纪零。

   叶殊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扫开他,回避他的亲近,而是温柔地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不知是什么情愫作祟,她不肯叫“纪先生”,一口一个你啊我的倒是显得关系密切许多。

   纪零等了这么久,无非就是想博取叶殊的一丝好感,一点关照,如今如愿以偿,他很满意。男人浅薄的唇瓣微微抿起,透出一点灰白色,似觉得愉悦,终究溢出了星点笑意,“是要回家了吗?”

  他的声音放柔许多,沙沙哑哑,如同簌簌夜雪,厚如毡毯,裹住浓密的夜色。

  “对,我们回家。”叶殊一想到家这个字眼,心脏似被蜘蛛网的细线绊了一下,粘缠又柔软。

  “我们?”纪零愣了一下,唇齿间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的背后深意。

  叶殊不排斥他,甚至是认同他的存在,口口声声还说着“我们”,把他归属到她的界限里,冠以称谓,成为她世界里的一部分,这怎么能让他不兴奋?

  “你是指,我们吗?”纪零又雀跃地问了一声,眼神殷切,想从叶殊的口吻里探寻到什么肯定的词汇。

  叶殊也闹不明白她的无意之举为什么会让纪零高兴成这样,只是本能地,为了满足他,再强调了一句:“对,我们回家。”

  “家是一扇门、四面都是墙的家吗?”

  “对。”叶殊有耐心地回答。

  “那这个家里,只有我们,没有秦让,不对,是没有任何来去自如的人,对吗?”

  “对。”

  “‘我们’的意思是,我和你在一起,对吗?”

  “应该……对。”叶殊越听越不对劲,但是从字面上又挑不出任何的刺,只能讷讷点头。

  “所以,‘我们’是一起的,也可以一起躺在‘我们’的床上?”

  叶殊回过味来了,抽出被暖热了的手,拒绝这个得寸进尺的男人,咬牙切齿地道:“‘我们’各自躺在‘我们’的床上,绝对不可能睡在一起!”

  “哦。”纪零抽回了手,下意识摩挲了一会儿指节上了余温,像有留恋似的,他还将其还抵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你的味道,你喜欢我吗?”

  他原话的意思应该是:我喜欢你的味道,你喜欢我……的味道吗?

  但是这厮心机颇深,有意无意将这句话的宾语摘除,将语意混淆暧昧。

  叶殊无法对他的话无动于衷,长叹一口气,说:“我不讨厌你,也不讨厌你的味道,行了吗?”

  得到了回应,纪零越战越勇,几乎不肯罢休,他勾起唇角,漏出一丝笑,问:“不讨厌的意思是喜欢?”

  “你再问一句,我就说讨厌了!”饶是叶殊这样的好脾气,此刻也被男人弄得不耐烦了。她现在只想睡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抵不上她睡觉重要。

  “哦,那我们回家吧,”纪零很满意,“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车终于启程,驶向归途。

  叶殊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你知道了什么答案?”

  “是你说要听的。”

  “没错,是我说的。”她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了。

  “你喜欢我,喜欢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胡说!”

  “我是知道的。”他说得笃定,饶是叶殊也有点心虚起来。因为这个男人异于常人,他总能分辨出一些寻常人分辨不出的端倪与细节。难道她真的在隐隐之间有异样,自己浑然未觉,倒是被他给看出来了?

  这……可能吗?

  “纪先生,你……”叶殊不知该说些什么。

  纪零敛下黑密的睫羽,低低说:“别担心,我是胡说的。”

  “你究竟……”要戏弄我到什么时候?叶殊不知被戳中了哪一处软肋,一时间恼羞成怒起来。

  “我只是喜欢这样说。”

  “为什么?”

  “为什么?”纪零歪了歪头,自嘲似的发出一声呵笑,“这样就好像能告诉自己,你也喜欢我一样。”

  只是这样吗?

  这次轮到叶殊沉默了。

  她竟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丝心疼的情愫,这些感情来得莫名其妙,又气势汹汹,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那中心的罪恶漩涡里,无法脱身。

  是纪零真心待她,还是他伪装地太好了?让叶殊在短短几天内对他改观,险些要沉沦其中。

  害得叶殊差点要忘了,她并不相信这个男人——他的感情来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爱之火会熊熊燃烧到几时。一旦她听之任之,解开心防,迫使自己沉溺其中……等男人找到了新鲜猎物以后,那她就会被抛弃,受到伤害,甚至是被纪零猝不及防刺上一刀。

  与其畏惧之后会受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涉及危险之处。

  她是个懦夫,只能想出这样拙略的自保方式。

  是她愧对纪零了,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辜负不起。

  

  夜深了,路面上都凝结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碎霜。

  车开在上面略有些打滑,叶殊必须小心,再小心。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总算是到家了。

  她把沉沉入睡的纪零摇醒,自己则先一步上楼。疲惫一整天的心在此时此刻终于松懈了下来,浑身肌理如碎雪被太阳照耀,稀稀松松融化成水,浸没在床垫上。

  不知过了多久,叶殊突然察觉脖颈上凉了一线。再睁眼,只见得一个女人抵在她的身上,她手里是一柄锋利的军刀,刀刃特意磨过,上面水锈味浓郁。

  居然是袁姗?她怎么会在这里!

  叶殊还想出声,只见女人将一只注射器刺入她皮肤里,可能是镇定剂一类的药物,等液体泊泊注入她的体内,不足五分钟,就见药效。

  叶殊觉得口舌发苦发麻,浑身瘫软到使不上劲来,再加上长期以往的操劳,此时的她,就像是被斩断了四肢,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怎么办?

  这个女人来者不善,肯定是有所图。

  袁姗倒是笑了一声,低语:“我本来没想这么早结果你,可能要等到我结婚后,一切尘埃落定。不过,你是知情者,死还是要死的,念在你和那个抛尸郊野的丫头可能有点交情,我没想让你痛苦。你啊,错就错在不知天高地厚,非要管我的闲事。话已经说完了,我向来不是拖拖拉拉的人,要报复你,现在就趁早结果了你。”

  叶殊没想到自己会掉以轻心,落入这个女人的手中。她看着那刀面纤薄的匕首,认命一般闭上了眼。

  逃也逃不了,那就速战速决。

  只希望袁姗还有良知,别对无辜的纪零下手。

  袁姗做事果然迅猛狠辣,很快的,她举起闪动着银光的匕首,忿忿刺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袁姗棋差半招,又把军刀拽了回来,抵在叶殊的下颚处,挟持她。

  来者是纪零。

  纪零毫无危险意识地点开了灯,屋子里一下亮了起来。他微微合上眼睛,狭长的黑发挡住一侧的脸颊,瞳色变得晦暗不清。

  等了许久,他终于开口:“我闻到陌生的味道,一路寻上来,还真的找到了陌生人。你说过,‘我们’的家里只有‘我们’,绝对不会有外人的。”

  叶殊无法出声,只能斜了斜眼——这个人可不是她想要带进屋子里的。

  袁姗冷笑,说:“你想她死的话,就报警吧。”

  “我不会报警,我没有这么傻,”纪零不动声色地说,“你是恨她吗?因为她毁了你的人生,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立足之地,是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恨她,我会杀了她,在你报警之前,我也会杀了你。”袁姗挑衅地说。

  “你先别着急,听我说,”纪零抬眸,认真地望向她,“我会给你新的身份,让你像以前那样生活,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有关你的去处。但条件是,你不许伤害她。她是我的,连人带命都是我的。”

  不得不说,纪零这一番话正好打中了袁姗的七寸,让她不得不重新审时度势,慎重考虑接下来的走步。

  袁姗开口了,这代表有商谈的余地,“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先哄骗我,事后告发我?何况,你当一个新的身份那么好拿到吗?每个人活着都拥有自己的身份,要想平白得到别人的身份,那只有让那个人去死。”

  “那么,就让那个人去死好了,”纪零说的风轻云淡,像是在说一个极其普通的笑话,“我会亲***死一个人,再处理好她的身份,让你活下去。所以,现在可以信我了吗?我和你同样有罪,我不会为了举报你,把自己也推入深渊。”

  “为什么?”袁姗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肯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爱她。”

  “爱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没错。”纪零郑重其事地道。

  短短几句话,倒是在叶殊心底掀起千层波澜、惊涛骇浪。

  这个男人并不是虚情假意,他爱她爱到情愿堕入地狱。

  就为了让她活下来,他不惜杀人吗?

  明明是万般沉重的事,却被他说得这样轻巧。这个男人究竟是可爱,还是可怕?

  “所以呢?答应吗?”纪零又问袁姗。

  袁姗想了一会儿,手下动作未曾松开,最终回答:“好,但你得做到给我看。得在我面前,把这一切都完成。”

  杀了叶殊是报仇了,可是这代表着她也无路可退。她的求生欲比一般人都要强,她太想活下去了,所以,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不会轻言放弃。

  

  

  

   两相权衡之下,袁姗还是较为聪明地选择了纪零赠予的这条路。

   待在叶殊家里总是危险许多,就算要杀人,也得去个寻常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慢慢参谋。

   袁姗依旧维持着伤人的姿势一动不动,她将昏昏欲睡的叶殊带上车,随后问:“你会开车吗?”

   纪零点点头,说:“有国内的驾照,很久没开,但可以试试看。”

   “行,你开车,小心一点,不然刀剑无眼,可别怪我刺伤了她。反正也不是痛在我身,我很能下得了手。”

   纪零一声不吭地坐上驾驶座,最起初还未掌握好火候,甚至熄火过一次,之后轻车熟路就顺畅了,很快往离开黄山区的中速路上开去。

   袁姗眯起眼,小心翼翼威胁:“别使什么花招,你知道我不是好人。这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做手脚,我肯定会杀了她,然后杀了你。”

   “我知道,”纪零郑重其事地说,“我不敢拿她开玩笑。”

  

   出了黄山区中速路,四周往来的车辆就少了。毕竟没有什么要紧事,没人会熬夜奔波,疲劳驾驶。

   纪零也放缓了车速,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我想和你提一个要求。”

   “再多话,我就杀了她。”

   “这对你好。”

   袁姗抿唇,不知这时候该和纪零做同一根绳索上的蚱蜢,还是依旧拔刀相对,谁也不信任谁。想了许久,她总算放缓了一点情绪,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你放了她。”

   “放了她?你在说笑?”

   “我不喜欢学电视剧里,说一些英雄主义的台词。我让你放了她,肯定有我自己的考量。首先,让她看着我杀人,这对你不好。你和我签订合约的附属条件就是不能伤害她,如果她知情,肯定会告发你,那么到天涯海角,我都保不住你,也不能担保你能高枕无忧地使用这个身份。其次,带一个人赶路,这完完全全就是累赘。你可以把她关在某间屋子里,给我一个限定的期限——如果在这个时间内,我没有杀人,没有给你置换好新的身份,你就不要联系警方救援她;但如果我在这段时间内杀了人,帮你换好了身份,你就得马上联系警方,告诉他们位置,让他们来救人。最后,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手染血腥的样子,这会让她惧怕我。”纪零说得很诚恳,但事实的确如此。

   他们都处于被动的状况,唯一能交换的就是保全袁姗身份这一条件,务必要好好利用,把资源最大化。

  

   袁姗仔细咀嚼纪零所说的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确实有道理,她新换的身份不能让叶殊知情,甚至是地点都不能让她查到,所以,必须背着她。但如果不用刀子挟持这个女人,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如把她绑住手脚以及捂住嘴关押在无人救援的废屋里,这样一来,即使这个女人长了三头六臂,此时也插翅难飞。

   她的生死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只能像毫无生气的傀儡一样仍人摆布。

   如果纪零听话,那么袁姗就会告诉救援的人,有关叶殊的去向,那么她就能活;如果纪零使什么心眼,她就会先杀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再活生生让叶殊饿死在废屋里。

   这是一个好点子,至少在目前的情况来说是这样。

   “地点我定,你往这个方向开。”袁姗给纪零指了路,车向南方迅速开去。

  

   指了近半个小时的路,总算将车停在郊野的一处小别墅里。

   袁姗拖拽着叶殊进门,将她狠狠抛掷角落,绑好手脚,又用胶带封住她的唇齿,保证密不透风。

   这里是她在半年前就置办好的一处房产,瞒着所有人,就为了不时之需。

   只可惜,这个“不时之需”来得太早了一点。

  

   纪零回头,淡扫了袁姗一眼,说:“我可以和她说几句话吗?”

   “你这是得寸进尺!”

   “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想说最后一句话。你可以在旁边听着,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制服我就是了,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袁姗也不想这么快和他撕破脸,毕竟还要一起办其他的事情,她也很想笼络这个男人,于是不耐烦地说:“就一句,别婆婆妈妈。”

   “好。”

   等袁姗转过身去,纪零蹲下身,低头与叶殊对视。

   他的目光既柔和,又温存,利用所剩不多的时间紧紧注视着她。

   或许是夜色太过迷离,又或许是镇定剂的效果太强,一时间也让叶殊有种恍然失神的错觉,心跳也不住加速,如鼓擂动,砰砰敲击在她的薄如蝉翼的腔壁上。那种粘缠的思绪,镜花水月一般稍纵即逝,不经意间,又从左侧胸口一路攻城掠地,在四肢百骸中溃散。

   这是怎么了?

   叶殊费力睁开眼,借着无法对焦的双眼,将纪零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脑海内——他的眉目一如既往寡淡疏朗,不笑时,会给人一种孱弱的错觉,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可他的存在又这般立体鲜明,特别是那一双深不可测的茶色浅瞳,已悄然潜入她的心底。

   不知该算是何种感情,让她如何看待他?此时此刻珍视,又是否来得及?

   或许来不及了,为了救她,这个男人要同袁姗一起堕入地狱。

   叶殊是警察,面对罪大恶极的人,她只能和其划清界限,就此跟纪零分道扬镳。

   她要逼他承认犯下的罪,追问袁姗的去向。

   纪零如果真的杀了人了,他到死都不会说出真相的。因为说出来了,袁姗就会失去身份,被迫重头开始,又要回到之前的死循环:出于怨恨,这个女人再度报复叶殊,纪零为了救叶殊,势必又会奋不顾身地挡刀。

   所以,纪零绝不会松口。他在保全袁姗身份的同时,也是在保全叶殊。

   他为她连杀人都敢做,更何况死?

  

   这个男人,傻得要命。兜兜转转,还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叶殊眼眶发烫,她鲜少有这样如烈酒似浓辣的情绪。觉得自己对不起纪零,满心的愧疚,又有些难以言说的绝望。这些情绪在她心口堵得满满涨涨,想说话,镇定剂的药效还在,力不从心,一句话都挤不出嗓子眼儿来。

   或者,就让她死好了。

   纪零可以奋力逃跑,逃远了,再呼救,总比现下这种两难的状况要好。

  

   想得多了,叶殊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针扎似的。

   她闭上酸涩的眼睛,狠狠润滑了一下,复而睁开。

   此时,纪零却徒然凑近了,他轻轻扯开叶殊唇上的胶带,接到袁姗警告的眼神,又顿住了手上动作。

   他薄凉的鼻尖就触在叶殊温热的脸颊上,稍稍一点,风一般掠过,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住了她,以唇封唇。

   叶殊并不抵触,算她成全他了。在他用那种极端的方式救她之前,想怎样,她都会答应。

   纪零不满这样浅尝辄止的触碰,他生涩地撬开她的牙关,一路摩挲,情动时,浓密喘息,又抵死纠缠。

   唇上湿润的触感犹在,之前亲密的接触像是烙铁一样,滚烫刻在叶殊的骨上,让她永世不能忘。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男人才茫然睁开眼,贴好叶殊唇上胶带以后,低低说了一句:“我走了,叶殊。”

   她点不了头,只能呆愣地望着那个身材硕长的男人。不知为何,眼角隐约有泪,夺眶而出。

   “砰”的一声,大门被紧紧关上,再没人进来了。

   这夜越来越深了,不多时,扑簌簌下起了雪,压住了离人的脚步声,越来越静。

  

   叶殊心如死灰,她蜷曲成一团,紧贴着冷硬地板,想:那个男人肯定会杀人的,按照他的性格,势必在为救她而变得面目全非。

   是她害了他,这情,一辈子都还不清。

  

   时间如白马过隙,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屋外突然有了动静——是此起彼伏的走步声,地面也在微微颤动。

   是谁?尾随着她和纪零的车,一路追踪至此?

  

   叶殊的神经绷紧,后腰也如被强扯开的弓弩,笔挺地扯紧脊背骨,再狼狈,也不欲低头。

   咣当一声巨响,漆黑的夜里,有人破门而入。

   叶殊迎着那一重重白惨惨的手电筒光圈,认清了来人——居然是秦让他们!

   她大喜过望,等他们把她唇上的胶带撕开,立马焦急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徐队长忧心忡忡解释:“早在几天前,纪先生就和我们要了装有信号发射器的胸针,以防突然被凶手袭击。警方可以根据信号发射器确定目标,借以追踪。几个小时前,我们接到了纪先生的报警电话,所以调队出警,一路追到这里了。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纪先生去哪了?”

   胸针?叶殊下意识看了一下胸口,还真的有一件小装饰品别在上面。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一天前,在秦让车上睡着的时候,纪零装上去的吗?

  

   叶殊抿唇,说:“袁姗挟持我,借以要挟纪先生犯罪。你们快去追,不然就来不及了。对了,她的车牌尾数是34,一个小时以前在黄山中速上开过,应该有监控拍下来。一定要赶在今晚之前找到人,控制他们!”

   镇定剂的药效已过,她总算是回了点儿神来,不再是之前任人为所欲为的软疲模样。

   “好,各队出动!”徐队长中气十足地低喝一声。

   各路人马纷纷出动,希望在天明之前有所进展。

   这夜别样漫长,星月高悬,照亮万家。

   叶殊知道纪零绝不会杀人了,他早就瞒天过海,把生的机会交给了叶殊。

   他毫无后顾之忧,也不怕受到袁姗的威胁与恐吓。

   所以,保险起见,纪零不会留下袁姗,让她有机会伤害叶殊。

   要么他生,袁姗死;要么,他和袁姗一齐去死。

   这个男人,做事总是这样完美无缺,也绝不留下任何隐患。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们两个属于同一类人,一个向往光,一个向往暗,背道而驰,至死方休。

  

   叶殊心急如焚,只求纪零能熬到最后一秒,在警方赶到之前,绝不要轻易同归于尽。

   她还需要他,还想让他继续陪伴在两侧。

   所以,请不要死,余生还漫长,她陪他慢慢熬。

  

  

  

  

   信号发射器留在叶殊这里,所以他们无法立刻查到纪零的行踪。

   幸好叶殊眼尖,提前注意到了车牌号码,在交通部门的帮助下,他们使用电子眼,调动各路监控,终于锁定了袁姗所乘的那辆车的去向。

  

   叶殊灌了一杯咖啡,强忍住轻微的过敏反应,深吸好几口气才把胸口那股燥热给压制下去。她天生对咖啡过敏,如果在疲劳时喝咖啡,就会上气不接下气,极难喘息。但这些情况在此时此刻都无伤大雅,她需要咖啡打起精神,紧绷神经。

   叶殊将警枪塞好弹匣,别在腰后,冰冷的金属物冻结了她腰侧敏感细腻的肌肤,所触之地,如荒原冰川,一片薄凉。

   她做好了缉凶赴死的准备,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眼,心道:“如果袁姗敢碰纪零一根指头,就算是死,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也是在这一刻,叶殊才懂了自己有多强的责任心和占有欲。用滑稽一点的说法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袁姗别想在她的地盘上撒野。

   叶殊欠这个男人的债,她要亲手偿还。

  

   由于徐队长和岐山区警局申请了协助,他们早就出警,在必经之路的路口堵住了袁姗的车。车里没人,车窗上写着:让叶殊一个人进来,别的人不许踏进屋子半步,否则我就杀了他,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车停在一间深山别墅前,大门洞开着,黑漆漆如隧道,深不可测。

  

   此时的夜已深了,街道上空空如也。

   不过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雪。蓬松的雪粒,如浅白萤火虫,漂浮在枝桠间,朦胧一片。

   叶殊触了触那雪花,一瞬之间,那冷物就被她的体温灼伤,化成一汪水泽。

   她将枪支从腰后挤出,被寒风冻得通红的指节轻轻扣在扳机上,沉甸甸的禁忌之物就此握在手中。她试了试触觉,又松开,没到开枪的时候不能触碰扳机,因为枪械的安全设备并不是百分之百完善,也有走火的可能。

   徐队长抿唇,国字脸上有一线焦虑,他沉声道:“小叶,你别急,我们先看看情况。”

   叶殊微笑,宽慰他:“徐队长,你也是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处于被动,虽然不能一昧按照劫匪所说的条件去做,但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服从要求,再趁机解救人质。袁姗和其他劫匪不同,她不想要钱财,她只想要我的命,我是唯一的赌注。况且,她的阴谋被揭穿,本来就不想活了,谁知道会下什么狠手。”

   “那也不能赔上一条命,拿人命换人命,这不合规矩。”

   “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做警察的,就是保家卫国,”叶殊故作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句和工作无关的话,我的命是纪先生换来的,我必须要去救他,不然这辈子,我的良心都会不安。所以这一趟,于公于私,我都要走一遭。”

   “行,那一切小心。”徐队长忧心忡忡地拍了拍耳廓,示意叶殊戴了蓝牙耳机,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和他们联系。

  

   叶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她将警枪上膛,抱着十二分的小心,蹑手蹑脚踏入别墅内。

   袁姗应该就在上面,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在警方追踪到行踪之前,先行把纪零劫持到了这里。

   既然换命的计划结束了,那么就只能进行复仇这一步了。

   她疑神疑鬼,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什么人。所以能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迅速发现端倪,从而对纪零下手。

   袁姗不会让纪零死的,她得拿他换叶殊的命。

   毕竟叶殊才是毁掉她一生的人,她不会放过她。

  

   屋内很静,或许是没开灯,只有借月光引路的缘故,气氛都凝滞了。

   叶殊闻到一股灰尘的腐旧气息,从四面八方紧逼而来,这是常年没晒太阳的缘故,也有人说是尘螨的味道。

   幸亏她早有准备,此时不慌不忙从裤子后口袋里掏出一柄手电筒。灼目的光总算是照亮了一方天地,远处刻满刮痕的柜子上,摆放着数不尽的蝴蝶——其实仔细一看就能清晰发现,那些色彩斑斓的小生物都是标本,蝶翼艳丽,勾勒出姣好的眼睛轮廓,那是为了恐吓天敌的。而现在,这些“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叶殊一样,令她浑身不适。

   叶殊下意识触摸了一下那薄如蝉翼的蝴蝶,几乎是在瞬息之间,那翅膀碎成了粉末。或许是因为放置太久,早已风干了。

  

   蝴蝶代表着什么?化蝶重生吗?

   袁姗是指她自己是蝴蝶,起初历经磨难,从层层束缚的茧里蜕变,最终变成妖冶的幻蝶吗?

  

   叶殊小心翼翼踏上台阶,每走一步,她都会停下来四处打量,搜寻关键物品,从中得到某些讯息。

   这里太静了,总觉得在暗色的帷幕底下,有不为人知的生物在窃窃私语,悄声打量她。

   畏惧,还是惶恐?

   叶殊分辨不清,她气喘吁吁,不知为何,心脏又开始快速跃动,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骤然发难。

  

   或许是她的喘息声太过于浓重,以至于徐队长焦虑地问:“小叶,没事吧?”

   叶殊颤动唇瓣,发出啧啧两声暗号,代表肯定的回答。

   她再度打起精神,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去。门开了一道缝隙,漏出一斜光,如同午后黄昏那种淡色,带着朦朦胧胧的暖意,铺了一地。

   叶殊最怕这种门,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与她梦中遥不可及的记忆相联系,凝结成一线。

   门后有什么?

   门后有秘密。这一点毋庸置疑。

  

   叶殊所受到的伤害都与一扇门有关,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慌里慌张,害怕去触碰那一扇门——明明没有豺狼虎豹会突然跃出来,咬她一口。最多也就是蝴蝶,袁姗这一只会喷射毒液、又渴求自由的幻蝶。

   叶殊带了网与锁,正打算用链条囚禁它,让它永不见天日。

  

   吱呀一声,门还是被她推开了。

   纪零半瘫在屋内,有气无力地垂着头,倚靠在垂挂帘布的浴缸旁边。手脚一并被牢牢的绳索捆绑,勒出斑驳的血迹,估计是粗粝的绳索刮破了男人细腻柔软的皮肉。

   叶殊不敢轻举妄动,她举起枪,深色的枪口环顾四周,横扫了一圈,又定了下来。

   “袁姗?”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没人回答。

   叶殊怕其中有诈,不敢贸贸然去救纪零,只能压低声音,唤了一句:“纪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原本虚弱的纪零在此刻突然睁开眼,他颇为眷恋地看了一眼叶殊,勉力扯出一抹笑容,痛苦地回答:“你来了?”

   话音刚落,高大的男人就闭上了眼角,额角不住溢满温热的汗液,在冷冽的夜里,徐徐冒着白色的雾气。

   他怎么了?

   是袁姗做了什么手脚吗?

   “你别怕,我怎么会伤害他?不过是怕他逃跑,打了一点镇定剂,”袁姗扯开一侧的门帘,手里的刀立马就显了形,轻飘飘抵在纪零的脖颈上,“镇定剂可真是好东西,要不是我有朋友患有心理疾病,我还真的得不到这种处方药。你可别动,就算开枪射中我的手腕,也没什么用。脖子上的皮最薄了,稍微一滑都能漏血呛风,谁知道他会怎么死?你说是吧?”

   “你想做什么?你恨的人是我,我交给你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所以你别碰他。”

   “你爱他吗?”袁姗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爱?”叶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从未想过爱不爱的问题,老老实实说,“我不知道,不过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想袁小姐也有很重要的人,应该能体会我这种心情,或许你不用这么悲观,只要你自首……”

   “话不要太多,”袁姗做了噤声的动作,纤长的食指竖起,抵在***的唇瓣间,“我不喜欢听这些废话。我知道我要杀了你的,不惜一切代价。你以前要是听我一句劝该有多好,我让你别插手这么多事,你就不听。本来全部人都能获得幸福的,我的人生也就此焕然一新。”

   “这样的幸福,是牺牲一部分人所获得的。对他们来说,这很不公平。”

   “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我比他们有手段,怎么就不能爬到上面?这一切本来都井然有序进行着,你凭什么横插一脚?”她嘲讽意味十足地嗤笑一声,说,“就为了所谓的真相?如果这个真相会让所有人都感到痛苦的话,那还要揭露它吗?”

   令所有人感到痛苦的真相?

   叶殊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太阳穴一阵抽疼。她单手捂住了,轻轻砸了一下手掌,继续道:“真相就是真相,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大白于天下。我们做警察的,一辈子都是为了这个真相奔波。”

   “所以说,你们真累。”

   叶殊抿唇,问:“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哦?问我?”袁姗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怕死,到现在还镇定自若闲聊。

   “小姗去哪里了?”

   袁姗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眯起眼睛,打量她,“到现在还记得她?”

   “我想知道。”

   “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想要代替一个人生活,必须要消灭那个人。由此可见,小姗一定是死了。但下手的不是我,是周然。”

   “为什么要杀她?她还那么小……”

   “为了活下去,只能杀人呀!”袁姗开怀地笑了,“为什么你会这么甜,什么事情都能想的这么简单?我从小就知道不能奢求别人的温暖,谁都不行。周然把我带出来。是要让我杀人,杀死我的养父母。他们这么好,我却得杀了他们,否则‘意外身亡’的人就是我。周然没有救我脱离苦海,他从人贩子手里买走了我,也只是把我从一个地狱带到了另外一个地狱。所以,我凭什么用善意对待别人?我这一生就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善意。”

  

  

  

  

   叶殊难以置信地问:“那么你的养父母呢?他们对你没带有善意吗?”

   “他们啊……”袁姗肆无忌惮的笑容顷刻间收敛了不少,百无聊赖地绕了两圈卷翘的发梢,说,“他们要的不过就是成绩好的乖乖女,我努力扮演这个角色,给他们脸上争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们对我有多好,我就努力满足他们抚养孩子的虚荣心,还清这份好。世间万物不都是依靠利益交互、物质交换生存吗?我和他们本来就两不相欠,没什么接受不接受的说法。更何况,他们能给我像是现在这样富裕的生活吗?我不想做碌碌无为的人,像他们那样,把平凡当做幸福。我不甘心只局限于那样,我的命是我自己挣的,如果不能在上流社会焕发光彩,我这样辛辛苦苦活着,究竟有什么用?”

   叶殊感到通体发寒,她抚了抚手臂上撩起的鸡皮疙瘩,咬牙切齿地说:“所以,你就对这些善意熟视无睹?就因为你唾弃这样平凡的生活,你就可以否认一切?”

   “你知道什么是低人一等的日子吗?我曾经就过着那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回去了,宁愿死也不要!”

   叶殊当然知道那种消极的日子,但她与袁姗不同:她从泥泞中爬出,朝着光走;而袁姗屈服了,沉沦在泥浆之中,逐渐被黑暗淹没。

  

   说再多也没有用,袁姗肯说这些,就代表着她现在破罐子破摔,打算和叶殊拼个鱼死网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殊蹲下身,捡起了地上萎靡不振的枯叶蝶标本,打量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直接提要求吧。要我怎么样,你才肯放过纪先生?”

   “当然是要你死咯。”袁姗说得风轻云淡。

   “想要什么样的死法?”叶殊无所畏惧,对“死”这个字眼司空见惯。

   从前在拍刑警证证件照的师父就和她说过,拍照的时候千万别笑,这样以后出了事,还能留下底片当遗照,不然乐呵呵的,该吓坏多少人?

   早在那时候,大家就做好了为正义赴死的准备。

   只是现在,叶殊居然有一丝对死亡的畏惧。或许是还留恋着凡尘俗世,她并不想就这样死去。

   叶殊的视线落到了纪零身上——男人的眉头紧锁,似挤满了愁绪,绞着山丘沟壑。他的鼻尖本就挺翘,与单薄的唇珠连成一线,隐隐生辉。明暗相对,更能突显出眼窝的深邃与削瘦。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知受了什么苦,让人心头泛酸泛疼。

  

   或许,是舍不得纪零吗?

   叶殊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片刻失神以后,很快又被袁姗冷冽的声音拽回思绪,她说:“那么,就选一个比较漫长的死法……割腕放血好了。你要是想救他,就要忍到最后一秒。”

   “那我怎么相信你,我死了以后,你会放过纪先生呢?”

   “你有资本和我谈条件吗?”

   叶殊双臂挺直,眯起眼,举起了冷硬的枪,对准袁姗额头,威胁:“你这样说的话,反正都是死,不如我开枪,看看是你的刀子快还是我的枪快,纪先生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是不想救他了?”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复仇的目标是我,但我有一千种能阻止你复仇的方法,而纪先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我并不是没有赌注,没有资格和你谈条件,我就是条件。”

   袁姗倒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勾了勾唇角,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不会相信。”

   叶殊抿唇,一言不发。

   “你没有勇气这样做,因为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换句话说,你可能爱上他了。”

   “爱?”叶殊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袁姗不为所动,吹了吹指甲,掀起低低的一声响动,“对。所以你会救他的,就算是牺牲自己,你也会保全他。我的耐心有限,快下刀吧,否则就轮到我下刀了。”

   话音刚落,女人凛冽冰冷的刀刃就紧紧抵到了纪零脆弱的脖颈处,皮肤被利刃逼迫,压红,隐约有血珠点点渗出。

   叶殊没时间矫情了,她从靴里摸出军刀,手起刀落,直接在自己的手臂霍的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不知伤口有多深,只知道血液很快漫过白皙的手腕,猩红色迅速遮蔽她的视线。

   刺骨的疼痛铺天盖地涌来,很快将她掩埋。

   “把手放到热水里,这样伤口的血才不会凝结,才能好好赴死,否则就白费力了。”袁姗风轻云淡地说。

  

   叶殊做了点手脚,至少没把伤口割到底端,比想象中的伤势要轻微许多,即使血势看起来凶猛。

   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她不知在期待什么。

  

   此时,纪零突然睁开眼,他似恢复了一些精神。尖锐如猎鹰般的视线落到了叶殊的手上,眉头越蹙越深,几乎是在瞬间,开口:“叶殊,我讨厌血的味道,也讨厌你的气味在我面前逐渐流失,我却无能为力。”

  

   叶殊该说些什么呢?

   劝他不要担心她,眼睁睁盼望她去死?

   实在想不通了,叶殊只能避而不答,冷声道:“袁小姐,你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要放过纪先生。”

   “等到你死的时候,我肯定会放过他的。”她依旧不依不饶,死都不肯松口。

   叶殊现在是在纤薄的钢丝上行走的艺人,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她别无选择,只能忍,只能熬,只能等。

   除非,事情出现了转机。譬如纪零质疑要救她的命,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和袁姗决一死战。但就凭他现在生娇体弱的可怜模样,这显然也很不现实。

  

   叶殊绝望地闭上眼,耳畔能听到徐队长铤而走险的脚步声,他们在逐渐靠近这个房间,企图救她。

   希望还来得及,至少要保证纪零的平安。

  

   洗脸池里的血水愈发浓郁,许是温度正好,血液流失很快。叶殊能感受到那种灵魂出窍的游离感,肢体不受控制,险些无法握住手间的枪支。

   再撑一会儿,她还得稳住。

   至少在这段期间,袁姗反悔了,猎杀纪零。她还能朝她开枪,帮上什么忙。

  

   “我很心疼。”不知为何,纪零的声音颤动,隐隐带有浓厚鼻音,不细听,让人误以为是悲恸的哭腔。

   “纪先生别心疼,”叶殊不知该说些什么,专门挑一些能吸引他注意力的话说,“你还记得,你之前拿着花在浴室门口摘花瓣的事情吗?你自以为隐藏很好,实际上被我发现了——地上有花的残骸,这是罪证。下次,如果有下次,还是小心一点,这样暴露行踪太粗心了。”

   “叶殊,你疼吗?”

   “还有一些事情想和纪先生说,你得学一些防身术,不然遇到这种状况就不好办了。不瞒你说,我单手就能拿下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叶殊不想回答,也不能回答,这时候火上浇油,谁知道纪零会做出什么样的应激反应。她继续诉说着,把萦绕在心头的千言万语都告诉他,“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我在纪先生面前说谎了。我之前说,我睡着的时候,也能抓犯人。可事实证明,我真的不行。特别是被注射了镇定剂,我浑身使不上劲,并没有那么厉害。”

   她说话开始断断续续的,可能是放血的原因,身体弱上好多,眼睛也丝丝发黑,一帧帧画面开始恍惚游离。

   叶殊有点想睡了,或许是太累,又或许是昏迷的前兆。

   她顺势倒在一侧,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作为支点,撑起庞大的身躯。

   这算是英勇就义吗?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可来的着实也有些太早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殊终于体力透支,歪歪斜斜倒下了。

   这时,纪零突然拼起一股力气,从袁姗紧绷的刀口上挣脱。凛冽的军刀划过他的脖颈,恰巧砍在了他的锁骨上。

   纪零的胸前鲜血淋漓,浓稠的味道漫山遍野,一瞬间淹没了整间屋子,犹如人间地狱。

   袁姗见势不妙,很快扑杀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纪零突然挑起叶殊手里已解开保险锁的警枪,扣动扳机,直勾勾朝她发射子弹——一声急促的枪鸣过后,袁姗中弹倒在了浴缸之内。她一动不动,再也爬不起来了。

  

   警方的人陆陆续续冲入房间,收拾残局。

   他们叫了救护车,医务人员鱼贯而入,处理袁姗与纪零的伤口。

   万幸的是,纪零的伤口虽深,却没割破喉管,只要抢救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纪零不敢大口呼气,嗓子又疼又痒,好似一说话,都能挣破那一层薄膜。

   他怀抱着叶殊,感谢天地,直到昏迷都没放手。

   两人的血就此交汇在一处,紧密相贴,合二为一,渲染出无数朵妖冶的烈焰玫瑰。

  

  

   叶殊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经过一系列抢救,总算是在隔天的凌晨清醒了。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脑海晃过一帧帧有关那日的画面——并非什么都不记得,而是明明知晓,却无能为力。

   没想到,叶殊没能保护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反倒是被他拯救了。

   “呵,”她从狭窄的喉管中轻轻哼出一声笑,急促又低迷,也不知在笑什么,“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明明打算放弃纪零,明明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的。因为叶殊从小被人抛弃,连至亲的父母都能放弃她,那她还能相信谁呢?

   她从来就不信任任何人,也不敢过多依赖别人。但叶殊懂知恩图报,谁对她好,她就会肝脑涂地报答——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所以呢?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男人只是因为对她感兴趣,所以情愿放弃生命?这样的解释显然是不合理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是真的爱着她,并且不惜以命换命,绝不是叶殊所想的一时兴起。

   她何德何能……让他为她这样。

  

   叶殊又长叹一口气,疲乏地再度闭上眼睛。她唇瓣上的质感犹在,男人的唇清冽又陌生,触在上面,如冰凉的雾霭拢住了脆弱的枯叶叶尖,融化了前一晚的严寒。

   她不排斥他,所以是喜欢吗?

   在想什么呢?

   哪能真的学纪零那套“非黑即白”的理论:不讨厌他,就是喜欢他。

   叶殊有自己的逻辑思维,有自己的结论:她不讨厌他,但可以尝试去喜欢他,反正感觉也不赖。

  

   没过多久,叶殊就返回岗位上班了。

   她去看望纪零,带了一些水果还有粥,医生说他最近吃点流食比较好。

   “纪先生,醒着吗?”叶殊问。

   护士还没开口回答,就有男人抢先她一步,开口,“叶殊,我在这里。”

  

   叶殊循声望去,视线与纪零那双黑如浓墨的瞳眸相撞,她的目光下移,又落到了男人的脖颈上——绷带下有一道缝合了还未拆线的狰狞伤口,这种深度的伤疤无法消除,会伴随他一辈子。

   她心生愧疚,声音就软上了三分,“你还疼吗?”

   纪零盯着她看好久,像是确定对方就伴随在自己身旁,这才小心翼翼摇摇头,“不疼,有点痒。不能多说话,所以我白天一句话都没有说。攒起来,和你说。”

   叶殊哑然失笑,轻笑过后,又是心疼。

   他总这样在她面前剖开自己赤诚的心,让她无处躲闪、无力招架,最简单的方法,又是应对她这种人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痒也不要抓,伤口在愈合,长新肉,别弄破了。幸亏割得不深,否则的话,你连命都没了。”叶殊在责怪他不够谨慎,但那种情况下,能顺利脱险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带了粥?绿豆的?”

   “你闻出来了了?”叶殊把粥从保温盒里端出来,递到纪零的手上。

   “可以喂我吗?”纪零小心翼翼提了要求。

   叶殊无奈,只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勺子,扫了扫先凉的粥面,舀了一点递到纪零唇边,“加了点糖,小菜也不知道买什么,腐乳你不吃,其他都是一些味重的腌制品,索性就不买了。”

   “只要是你喂我吃,怎样都好。”他一本正经说着情话,颇为严肃。

   “也就现在喂你,之后伤好了,纪先生也要自己来,毕竟你手没受伤。”

   “我知道了,”纪零落寞地垂眸,话尾捎上一点小心翼翼,小猫儿挠痒似的要挤入叶殊的心底,她不想看到男人失望的样子,又无可奈何,只能说,“我从来没有喂过别人吃东西,纪先生是第一次。”

   “真的吗?”纪零的眼睛瞬间被她这番带有希望的话点亮,压低了声音,再次发问,“所以,你的第一次,是给了我?”

   叶殊微微抿唇,真的不知道该从何开始提醒纪零——“第一次”这个暧昧感十足的词不能肆意滥用。

   说者无心,听者可能有意,还会误会。

   “所以呢?是给了我吗?”纪零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讨要糖果一般,窥视大人的脸色,见可趁虚而入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追问。

   “是的,我的第一次给你了。”

   叶殊疲乏地揉揉额角,这样暧昧的话语正巧被前来探望的秦让听了个正着。

   他咬牙切齿说:“没想到纪先生下手这么快,没关系,我不是那种有初夜情结的人,我可以接受。叶姐怎样,我都喜欢!”

   刚哄好纪零,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这下病房里可有的热闹了。

   叶殊无奈地问:“你来做什么?”

   “徐队长让我给纪先生送点慰问品,顺道让我买一束花来,”秦让把盛开的白菊摆到纪零的桌前,说,“不知道送什么,我就懂个玫瑰花,送纪先生好像也不太合适,所以就选了白菊花,平时比较郑重的仪式上不也是摆着白菊花吗?和纪先生现在惹人怜悯的情况正相配。”

   叶殊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瞥了一眼那刚从温室里折下的白菊花,想想哪都不对劲。

   上次看见这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好像是老李的葬礼上……

   叶殊的注意力很快被拉回,继续喂纪零喝粥。

   只见得他在白板上小心翼翼写下:我的声音要攒起来给叶殊听,所以你有看到我字迹的荣幸。

   秦让嗤笑一声,说:“谁稀罕看你的字,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叶姐如果手没好透就再请几天假,别这么拼。这家伙不是家里有钱吗?不会雇个保姆,偏偏要让你喂饭。”

   “正好没事,就帮一下纪先生,你快走吧,小心徐队长削你。”叶殊恶声恶气说了一句。

   大概是徐队长威慑力足够,秦让摸了摸鼻子,很快离开了病房。

   纪零直勾勾盯着秦让的背影,疑惑地开口:“我和他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什么意思?”叶殊不太明白。

   “白菊花的花语是——高尚以及有超脱的高贵情操。甚至可以表示哀思以及纯洁的友情……”纪零抿唇,不置可否地道,“所以,他是在夸赞我?并且觉得我和他的友情能天长地久,历久弥新?那么,我之前对他是不是太过于刻薄了?实际上他是真心实意喜欢我,并且想和我做朋友?”

   “……”叶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许秦让的意思是:愿您早日赴死

   纪零思考了片刻,还是打算委婉拒接秦让,“不行,面对你归属权的问题上,我不会退让半步,即使是和这样一个爱慕的人决斗,我也不会松懈半步。”

   “很好,做得对。”叶殊这下是真的哑巴了,她乖巧喂食,任由纪零在那浮想联翩。

  

   等纪零吃饱喝足,叶殊也就提着东西回去上班。

   刚起身,她的手腕就被男人温热的五指扣住,不得动弹分毫。

   叶殊循着纪零浅色泛白的腕骨,对上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之后回来拆线就好了。”

  “我知道了,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接我回‘我们’的家,对吗?”纪零问她。

  经由纪零这样提醒,叶殊也就反应过来了。袁姗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所以协助侦查的合同也就到此为止,按照道理来说,纪零可以回意大利去继续他的生活,而她和这个男人也就再没任何牵扯。

   “那纪先生要回意大利了吗?”叶殊的心底难免一阵失落,她低声,询问。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纪零抿唇。

   “我不会,我工作的地方就在黄山区。而且我不会意大利语,去意大利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换句话说,如果我出国,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好像是鸟儿被折断了翅膀,只能待在牢笼里。这样的生活并不适合我,何况纪先生在那边发展地很好,不应该滞留在这里。你有更好的未来,或许也会遇到更好的人……”叶殊刚想沉沦入一段感情里,又很快被深渊的冰冷浪潮所惊醒。

   即使她接受纪先生,就工作而言,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不小心出现了一个交点,可以碰撞到一起,但经过了这一段,他们的人生轨迹还是不会变成平行,只会错身而过,各自越走越远。

   “嗯。”纪零没有很快回复她,他低下头,寂寞的样子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本来叶殊满心希翼,以为这个男人会立刻说——“我会留在黄山区,因为这里有你”,诸如此类的情话。

  

  

   但现实毕竟不是童话,他为了她背弃了太多,没道理连自己如鱼得水的香水宫殿也要尽数打破,脱离那里,来到她的身边。

  

  人的一生就只有短短数年,若不能在青春年少时发光发热,老来该有多少遗憾?

  她无法狠下心折断他的翅膀,叫他无所畏惧地跟她走,有情饮水饱。

  

   所以,叶殊选择放弃,也学会了放下。

  

  就这样吧,珍重所有来过生命里的人与事,离别的时候也不必伤怀。

  

   她要离开,这样的选择并没有错。

  

   只是萍水相逢,也能就此相忘于江湖。

  

  

  

  

他所闻到的世界

他所闻到的世界

作者:草灯大人类型:都市状态:已完结

缉毒归来的刑警叶殊失去了卧底期间的记忆,之后一直工作于重案组等待记忆恢复。全城闻名的香水公司总裁迎娶新娘,新娘的好友们却先后身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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