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春天》 第14章：被遣回家 免费试读
考完试没几天，我就要离开了，虽然那时我还没拿到我的期末成绩，但是，那也已经不太重要了，后婆婆一点儿也不关心我考得如何，只是一个劲儿地唠叨着要把我快点儿送走，她好了差。爷爷倒是觉得应该去问问我到底考得咋样，虽然，我确定了是要离开的了，但是，也有必要去打听一下，我的班主任就住在爷爷与后婆婆那间寝室临着靠里的那一间，离开的头天晚上，爷爷就去看了我的分数。
“小付。”
爷爷站在门口朝付老师轻轻地喊了一声，那时付老师旋即就从她正坐着的窗前转过了身来，显得甚为热情的样子：
“林老师坐坐坐。”
爷爷还没开口询问，看见我跟在后面，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雨的成绩出来了，语文考了六十三，数学刚好及格。”
我扭扭捏捏地站在门口，低着头，听见那话，我便觉得就像刚好吃了个甜甜的红糖汤圆似的，心里乐滋滋的，没有什么让我这样再开心的了，对于我来说，数学那劳什子能够破天荒的第一次考及格，就算是我的莫大的荣耀了！怀着一颗兴奋不已的心，我站在那儿，恨不得立马就跑上去，掉在爷爷身上，撒撒娇：
“爷爷，我数学考及格了哦！考及格了的哦！”
爷爷走出来的时候，抚了抚我的头：
“这次你数学考得还可以哈？”
我高兴地蹦蹦跳跳着，甩下爷爷，独自一人地跑到操场去玩去了，在阶梯上迎面碰见付老师的弟弟，那时，他在我们学校读高中，比我早去一年，我记得那时，我刚去爷爷家时，总爱去他家串门。他面容清癯，留着平头，个头与他姐姐一样，高高的，他总是穿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每次我去他家玩耍的时候，总会看见他正坐在屋子中央的那张小课桌上埋头写着什么。
那时的我觉得付老师的弟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因为看上去，他显得很有学问。
“喂，小雨，这墨水可以喝。”
有一次，我站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儿，然后又走到旁边的那个长方形的书桌前，好奇地凝视着摆放在那儿的一瓶蓝墨水。
“真的可以喝吗？”
我掉过头去，朝他再次询问了一声。
“真的！不信，你自己喝嘛。”
于是，我低下头，把鼻子凑到瓶沿嗅了嗅，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怪怪的，突然，他便走上来，打开了那瓶盖。
“真的可以喝！”
付老师的弟弟一本正经的样子告诉我，我便再次低下了头，凑上去闻了闻，一股像锈铁般的气息扑鼻而来。
我拿起那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把嘴皮轻轻地搁到瓶口，要将那瓶子里的墨水咕咕咚咚地一股脑地倒进嘴里，可是，就在我将要实施的那一刹那间，我放下了，我决定不那样做，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后怕着，若是当年我信了那家伙的话，把那墨水喝下去了，我的肠子会不会烂掉？于是，我就再也不敢回想那一幕了。
“付哥哥，明天我要走了哦，不在这儿读书了。”
在阶梯上，我朝他打了个招呼。
“那又去哪儿读呢？”
付哥哥拿着篮球，回过头朝我问了问。
“回去读了……”
我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是，我看见付哥哥那时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对我的回答显得并不关心。
在操场上转了一会儿，我便回寝室了。
吃***，我早早地就上床了，我忙着收拾自己的衣服，虽然，根本就没几件，但是，我仍旧把它们从枕头边放着的纸箱子里拿出来，一个个重新叠好，然后放进我的书包里，实在放不下的，我就去找了根塑料袋。
爷爷与后婆婆一如既往的坐在他们的床上聊着什么，我拿起蒲扇把夜蚊子全都扇跑后，就放下蚊帐，睡觉了。
城里的那个家再次浮现在脑海，我闭了闭眼，沮丧不已，虽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再次回到那儿，但是，我又能去哪儿呢？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没长大啊！长大了，我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长大对于我来说，显得是那样的漫长，遥不可及。
离开那天的早餐桌上照样摆着的是稀饭，馒头，没包子，很少有那玩意儿，除非有什么重要的客人来，后婆婆才会去学校的食堂买上几个。
我坐在小桌边，埋头毫无兴致地嚼着馒头，其实，我真的很想吃一回包子，可是，她从来就没为我去特意的买过一个，哪怕是给我践行，她也没那样做过。
“回去好好读书！”
就连离别的话说起来，也显得是那样的生硬，毫无温情，我想，既然还要那样子粗声粗气的说话，还不如不说，那样子只能适得其反，再次让我多了一分恨她的心！
我喝不完稀饭了，因为要坐车，所以，我决定不吃那么多的稀饭，后婆婆看见我没把碗里的饭吃完，也并不再像上次那样硬生生的要灌我，我知道，我就要离开了，这点儿小小的过错，她也是不会再对我怎么着的了，我是不会再见到她了，或许在以后的人生里，我见到她的次数也不会太多了。
后婆婆捏着馒头，慢慢地咀嚼着，时不时地端起碗，扒拉一口稀饭，无心再看我，顾自地吃着。
屋子再次变得安静起来。爷爷站在我的床边给我拾掇行囊，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衣服，头天晚上我早就装好了，没过一会儿，他便拎着我的书包和塑料袋，还有一个大口袋什么的，站在了柜子前，我用手揩拭了一下嘴唇，忙不迭走上去，站在了爷爷身旁，我们准备出发了，我最后用后婆婆发现不了的眼神悄悄地环顾了一下那间小屋，然后跟着爷爷跨出门槛，走了出去。后婆婆仍旧坐在她的位置上消受着那清汤寡水的早餐，我想，她是不会起身，稍稍挪一吓身子的，除非我是华子，才会出来送我。
我没有回头去张望，就连斜睨一眼儿那个我曾经无数次帮着后婆婆料理过的厨房也没有，我知道，我是真的要离开了，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了，我跟着爷爷，步下台阶，走到操场上，终于远离了那个带给我一次次悲伤不已的所在，我也没回过头去看一眼儿，我知道，她是不会出来送我的。
可是，我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虽然，再不济我也还是她的孙女啊！当我忍不住回过头去朝寝室望去的时候，事实再次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我的希望落空了，宿舍大屋的门前光溜溜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棵老槐树在那台阶边不时地被风吹来吹去着。
爷爷走在我前面，风吹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头发就扬起来，然后又覆在脑袋上，再吹来，便又再次扬起来，实在不行的时候，他就抬手摩一摩，我默默地看着，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寂寥了起来。
拥挤的人群里，我拚命地挤上了载我回城的大客车，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拽着窗边，俯视着外面，我看见爷爷那时还站在那儿，朝我望着，不住地向我挥手：
“小雨，自己小心点儿，听到没？”
我“哦哦”地回答着，不知怎的，心底里却突然腾起一股酸楚的感觉来，爷爷那时看上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那是我第一次认真地观察我的爷爷，或许，他一直以来就已经那么老了，只是从前我没留心罢了。
他站在七月里清爽无比的天空下，可是，我仿佛觉得他似乎成为了大冬天里一棵孤独的老枯木，呈现出一副落寞的样子来，车就要发动了，爷爷突然绕过车子前面，走到左前方靠窗的位置，对着司机说着什么，只见那人侧过头来朝我看了看，连连地点了几下头，然后，我便听见客车突然闷声一响，发动了。
窗外的房子，电线杆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朝后移动起来，我极力地探出头去搜寻爷爷，可是，我看不见，直到车子稍稍开远了一点儿，我才看见那个高大的身躯站在公路对面，渐渐地远离了我的视线，最后，化作一个黑点儿，再也看不见了，我重新坐好，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不知道为什么，盼望已久的离开真正到来时，我却变得那样的不舍，我知道我那时是舍不得爷爷的，因为他毕竟是我的亲爷爷啊！至于后婆婆，我是一眼儿也不愿看她的，甚至，老实说巴不得她早点儿死，可是，老天爷常常会给人间的芸芸众生开玩笑，因为，在后来很久很久，她都一直还活着。
那时，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郑重地对我道：
“林小雨，你哭啥子哭啊？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那儿的吗？！”
窗外的风景渐渐抹去了我离别的忧伤，我侧过头去，睁大眼，张着嘴，享受着不断飘来的丝丝凉意，乡间的泥土气息一次次地扑鼻而来，我微扬起头来，闭上眼，长长地呼吸上一口，然后又缓缓地睁开眼来，仿佛我又做了一次眼保健操似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透绿了起来。
像那次来时一样，我再次看见了那巍峨的群山，茂密的竹林里升起的袅袅炊烟，田埂上悠闲地走着的小土狗，在田野里鸣叫着扑闪着羽翼的大白鹅，我轻哼着歌，快乐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不觉间，只觉大客车在大铁门前的那条土公路上耸了几下，然后，车就到站了。
我走出了县车队，没人来接我，因为，我知道回我那个城乡结合部的家该怎么走，一路上，我想起了曾经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一起绕过一条条大街，房舍，来到县中心最繁华的那条大街上玩耍的场景，公路两旁熟悉的景物似乎再次勾起了我的回忆，我抬起头来，朝它们看了看，然后低头，加快了脚步，我不愿再过多地沉浸到回忆里，那时，我希冀着长对翅膀能够立马飞到家，因为，我离开那个家已经大半年了，虽然，后怕着杨莹珍与林孝昆，但是，我毕竟离开这么久了啊，难道他们一点儿也不想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