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曾辜负爱》 Chapter 1 免费试读
Chapter1
无辜的第三者
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仿如一场诉不尽的离殇。
我像一个被遗弃的布娃娃,孤零零地蹲在雨地里,就那么傻傻地被淋着,不闪不躲,不遮不避。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混杂着温热的泪,滴滴冰凉。
我浑身无可遏止地瑟缩着,哭泣着,像自虐,又像宣泄。
脑海中依稀回荡着夏芸昕那句歇斯底里的话:“陈靖易,我认识你比她早,爱你比她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爱情,我的尊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了,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我连爱你的权利都被你剥夺了!”
我连爱你的权利都被你剥夺了。
她不是对着我说的,可是,这种卑微而又绝望的控诉,却令我更加难过。
夏芸昕,我最好的朋友,在我还没有遇见陈靖易的时候,她便已经认识了他。她称呼他为“小太阳”,我曾听她无数次地说起她爱的这个人有着怎样深邃的双眸,笑起来唇角会下意识地勾起一道浅浅的固定的弧度,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以至于当我认识陈靖易之后,我惊讶地发现他的很多习惯跟我从另一个女生中听到的那样相似。
彼时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巧合太多了,我甚至开玩笑地对他说:“靖易你知道么,我好朋友最喜欢的那个人,竟然跟你有很多共同点哦!”
而他当时给我的回复是:“这么有缘啊,好啊,改天让你朋友把他约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那个时候,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要邀请的对象,竟然是他自己。或许他知道我和夏芸昕的关系,只是一直瞒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看我自说自话;也或许他并不知道我和夏芸昕的关系,毕竟在这之前,我们三人从未正面交锋过。可是,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和夏芸昕的关系,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并不确定,在这场爱情“事故”中,我究竟是受害者,还是插足他们的第三者……
正在这样呆滞的状态中游离,眼前突然出现一双NIKE,一个阴影笼罩下来,我泪眼模糊地抬起头,只见那人将手伸向我,说:“瑾言,跟我回家。”
我跟着宋宸修昏昏噩噩地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一颗被风霜打蔫的茄子,毫无生气。
爸妈都不在家,估摸着又出去会朋友了。
我看着宋宸修熟稔地去浴室放好水,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条浴巾,递到我面前,他说,“瑾言,去洗澡,不然该感冒了。”
我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望到他的骨子里去。他平静地回视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然后,就笑了。
我呵呵地笑着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宋宸修,你说你傻不傻,啊?这么多年,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憋屈不说,现在还得帮她收拾烂摊子。我说,你不会是被圣母玛利亚附体了吧?!”
他丝毫不理会我的嘲讽和恶毒,一把拉过我的胳膊,执意将我推向浴室。
在关上门的前一秒,他的语气终于透出一股子严肃,“林瑾言,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哭。不爱你的人,就算你伤心死,对他来说,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你这么作践你自己,就别指望会有人来珍惜你!”
门锁“咔哒”叩响的那一瞬间,我蹲在浴池边上,一只手死死攥住浴池边缘,终于“哇”地一声,失声痛哭。
时间倒退回上午十点。
我和我的男朋友陈靖易坐在DQ的高脚凳上,对面坐着我的好朋友夏芸昕。在遇见夏芸昕之前,我们只是一对刚刚结束了高考复旦的小情侣,随便找个地方聊聊天,吃点东西,放松放松。
可是,当我们在百盛商场门口,碰到了同样来逛街的夏芸昕,整个世界乱套了。
你们眼中的我们,表情看似平和,实际上波澜暗涌。我们不是在聊天,而是在经历一场残酷而又尴尬的的爱情保卫战。
我和夏芸昕相识10年,她一个眼神,我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当她用那种绝望的,又像是充满恨意的眼神望向陈靖易时,我仿佛忽然就明白了。
说老实话,女性天生就有的第六感并不能算是一种好东西。就好比今天你已经预感到你会发生不幸,但又无法预知何时会发生不幸,于是你就在痛苦、恐惧和煎熬中等待那个末日一样到来的时刻。
与其一直充满恐惧,倒不如天真一点,傻一点,也比自己折磨自己好得多。至少,在发生这件事以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现在的我真的很遗憾,为什么我不能预知我的未来,为什么我天真得如此可怜。
从DQ的落地窗望向窗外,可以看到行人匆匆而过,有一脸幸福相依偎的情侣,也有愁眉苦脸失意的过客。
夏芸昕吸了一口暴风雪,看也不看我,一脸平静地对着陈靖易说,“很多事情,之前我不说,是怕影响到几个人的情绪,所以一个人承担了下来。毕竟,高考才是重头戏嘛,谁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不是么?”
我一脸茫然:“你们,之前认识?”
“认识?何止认识!”夏芸昕尖锐地笑了一声,“陈靖易,你没告诉过瑾言,咱俩什么关系啊?”
我睁大眼睛,浑身无可遏止地颤抖起来,几乎是有些恐惧地看着那两张明明熟悉,此刻却看起来格外陌生的脸,心口突然有一种硬生生的窒息感,那种感觉紧紧扼住我的喉咙,令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却连开口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见我如此灰败的表情,陈靖易的脸色也是咻地一变。他突然起身一把攥住夏芸昕的胳膊,将她狠狠扯到一边,冷着脸道,“那边说去!”
夏芸昕依旧是那副淡漠甚至有些冰冷的神情,她淡淡勾了勾唇,扫了我一眼,无所畏惧地笑,“现在怕丢人,早干嘛去了!”
她声音听起来格外淡定而又低沉,像极了陈靖易平日的语气,然而她的眼神中却透着浓浓的恨意。
有那么几秒钟,我忽然有些害怕。都说女性的第六感出奇地准确,我害怕听见之后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因为我感觉到,真相浮出水面,带来的结局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残酷,甚至惨烈。
我有预感,那是一个死局,一个谁也解不开的死局。我想站起来阻止她将要说出来的话,可是来不及了。
“陈靖易,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林瑾言,我曾经是你寂寞时的消遣,对不对?!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给你发短信,你不回;打电话,你不接;我掏心掏肺,这么多年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做不做你女朋友我都不在乎,甚至你跟我好朋友在一起,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啊?你找人堵我,让我不要再来骚扰你,你说如果我再来骚扰你,你就……你就……”
后面的话,夏芸昕再也没有说下去。她的声音已有哽咽,却刻意得表现得平静而又漠然。我定定看着夏芸昕,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可是她在笑,那样嘲讽而又无畏的笑。我知道,这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的尊严。
夏芸昕缓缓勾起的嘴角像一把冰刀,我的身体仿佛被千万道冰棱刺穿一般,大夏天的温度,却冻得我浑身瑟缩。
“他就怎么样?夏芸昕,你告诉我,他要对你怎么样?”
我突然站起冲到她面前,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把拽住她,死死地捏着她的胳膊,像是要将指甲掐进她的肉里。
周围的人用一种震惊而又好奇的眼光扫向这边,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泼妇,很没有教养,可是我忍不住。
“瑾言,你冷静点,你听我说……”陈靖易想上前拦住我,被我一把推开。
我绝望地看着她,喃喃道:“芸昕,对不起,对不起啊!在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啊,对,你的那个小太阳是陈靖易……太可笑了,对不对,我就说嘛,这么有缘这么狗血的事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夏芸昕只是直直注视着我们,眼神平静而又淡漠。然而她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子认命的无望,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很想用这根稻草来做筹码,可是她不知道,这根稻草,究竟能不能负荷她的重量,能不能承载她仅剩的生命力量。
她没有再看我,而是转过头,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回视着陈靖易,可是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像是刺字一般,一笔一划地,刺到了我的心肺里。
“呵呵,陈靖易,你说,让我对你不要再有任何期望,从前你没有给过我希望,今后也不会再有。我们的相识是一场错误,幸好不曾开始过,不然你不知道该怎样对瑾言交代,对不对?瑾言,”她再次对我笑,笑容苍白无力,“你看看你现在爱着的这个男人,你确定真的认识他吗?你看,他隐瞒了你这么多,你还敢相信他所谓的‘我爱你’吗?”
空气瞬间凝结下来。
我转过头看着陈靖易。我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我问他:“陈靖易,你跟夏芸昕……认识多久了?”
他不作声。
“两年?三年?还是十年?”我不死心地继续猜。
夏芸昕笑笑:“瑾言,其实你问这些真的很没意义你知道吗?甭管我们认识多久,以前有没有在一起过,现在他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满足?什么叫满足?你们让我怎么满足?我的好朋友喜欢了我男朋友那么多年,可我竟然不知道,居然还傻不啦叽热心肠地撺掇着几个人见面吃饭!好啊,全世界就我最傻是么?你们看我跟个猴子似的被人耍来耍去,很有意思是么!”
我猛地转过脸死死盯着陈靖易:“陈靖易,你实话告诉我,脚踏两只船是不是让你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我没有脚踏两只船!”陈靖易望向我的目光那样无可奈何,“瑾言,你相信我,我跟她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拒绝过她很多次,长这么大,我就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他似乎真的是在向我好好解释他的无辜,可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听在我的耳朵里都像是在推卸责任。
“呵呵,你只喜欢过我一个人,可是,她又算什么呢,夏芸昕又算什么呢?”我喃喃复述这一句话,却越说越难过,“陈靖易,你可以不在乎她,可是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以后怎么去面对她?”
一字一顿地低吼出声,吼到喉咙都被震得生疼。我以为我会揪住他嚎啕大哭地撒泼发泄,可是没有。我根本就流不出一滴眼泪,那些雾蒙蒙的水汽仿佛瞬间从我的体内蒸发了一般,整个躯体几近干涸。
再次坐定在位置上的时候,我的心里竟有了一种奇怪的沉静感。人有时候的心理就是很奇怪,上一刻还愤怒地想要杀人,下一刻便能够找到最合适的方式自我缓解。
我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犯人,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姿态。
因为明知自己必死,所以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我坐在那里空洞而又麻木地看着他们表情模糊的脸,又像是透过他们的灵魂,回望自己混乱不堪的过去。
突然发现,只有活在欺骗和谎言中的人才是世上最幸福的群体。一味的寻找真相,只会让自己的心衰老得更快。
我知道了那个故事,在他们缓缓的讲述中。
陈靖易很早的时候就认识夏芸昕,那时候,她才上初中。
几年的相处让她在这张单相思的网中渐渐沉沦,可他总是一副无悲无喜、入定似的神情,丝毫不在意她的喜怒哀乐。
她以为他多少是有些喜欢她的,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18岁,早熟又敏感的她再次向他表白失败,跑去酒吧买醉,醉倒前打电话给他。他去酒吧,然后将半醉半醒、正在被几个小流氓上下其手的夏芸昕带回了家。
然而进门之后才发现,她脸色酡红,媚态滋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不寻常的气息——那分明是被人下了药的表现。
他想送她去医院,可是女孩柔软的肢体紧紧缠在了他身上,红唇中发出丝丝魅惑的***,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不禁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推拒半天,陈靖易却惊异地发现,自己的下身起了变化。他羞耻于自己对于这种事情的反应,可是,身体的本能让他再也无法抗拒温香软玉的阵阵来袭。
他觉得他大抵也是中了迷药,醉了,沉溺了。
他安慰自己,这样做只是在帮她解除药性。对于这个死死纠缠他那么久,甚至可以说是爱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孩,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那一晚,云翻雨覆,抵死缠绵。
那一晚,他成全了她的勇敢和卑微,而她,终于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女人——他的女人,他的第一个女人。
第二天醒来,两个人看着被单下***的彼此,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穿好衣服,收拾好满地的狼藉,他背对着她,问,“你想要什么?”
她靠在床头,轻笑,“我要你的心。你能给吗?”
他没再说话,而她终究自嘲地扬起唇角,推开门,拖着酸疼而又麻木的身体,迎向外面冰冷的阳光。
从始至终,他甚至没有关心地问过她一句,你还痛吗?
可是,问了又怎么样,身体的痛处,哪里抵得过心灵上的创伤?那里已经被撕裂出一道缺口,冷风吹了进去,鲜血流了出来,她看着那处伤口不住地溃烂,想要治疗,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可以治愈的解药。
一月月,一年年,她心甘情愿地陪在他身边,花儿一样只为他绽放,却忘了,当一个女人将自己低到尘埃的时候,这个男人,根本就不会珍惜。
四周的氛围寂静得有些可怕,我像是堕入了影片《寂静岭》的异度空间,周围明明那么多人,可是我却觉得孤独,觉得冷。
“芸昕,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爱的人,他叫陈靖易?如果你告诉我,现在这些事情就不会搞得这么尴尬你知道吗?”
“告诉你?”她尖锐地笑了一下,“大小姐,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呢?直接甩给你一句‘陈靖易是我的,你别跟我抢’,你觉得可能吗?就算你同意了,他呢?”
我张了张嘴,隔了好半天才像是幡然醒悟一般慢慢开口,“芸昕,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瑾言,其实你并不需要向我道歉,因为这些错误并不在你。我认识陈靖易比你早,爱他比你久,可是他不喜欢我,所以一切都是白搭,是我自个儿犯贱,非要倒贴,所以我谁也不怨。瞧瞧你,摆着张怨妇脸干嘛呢?你如果坚信真爱无敌,那就忘掉今天的事情,继续你们幸福的小日子;如果你过不了自己那关,那也没关系啊,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圣母一样守了你那么多年的宋宸修么?!爱的人没了,还有爱你的人,生活总是公平的,不是么?”
“对,你说得对,生活总是公平的。”我点点头,拎起包,看也不看陈靖易,直直向门外走去。
我明明是介意她突然冲出来破坏了我们原本美好的一切,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怪她。她忍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我知道她急了。
如果换做我是她,可能我早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了。而她一直等,等大家都高考完,等所有最重要的事情都不会影响到大家的情绪,我知道,直到这个时候,她其实都是在我们着想的。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怪她,怨她呢?芸昕,这场闹剧里,其实最可怜的人,是你。
“瑾言,别这样!”见我转身就走,陈靖易终于忍不住了,他嘶哑着嗓子,眼底似有一片破碎的月光,“我……瑾言,我承认是我的错,你给我点时间,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只要你相信我,给我时间。”
陈靖易的脸色中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苍凉,他向我伸出手,似乎想来抱一抱我,可是被我躲开了。
我起身后退一步,将自己逼至离他一步意外的距离,冷眼望向他:“陈靖易,今天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现在脑子很乱,你让我回去想一想,想通了,我来找你,如果我真的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对不起……”
他像是被最后那句话狠狠地蛰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脸上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痛。
“瑾言……”
他还想跟我说些什么,我一把拨开他的手,他腕间那串黑曜石的手链被我巨大的力道带了出来,“嘭”地一声摔落在地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破损,可是我知道,那块石头的心已经残缺了。它们支离破碎地躺在那里,无言地挣扎着,却再也找不到可以被包容的出口。
“靖易,我现在,什么都不敢再想,什么都不敢再问了。你别逼我,也别逼自己了,成吗?”
说完这句话,我拎起包,错开他们的视线,推开门一路狂奔出去。
脑子清醒了,心口凉了,戏也该散场了。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睁大眼,任突如疾来的一阵风卷起雨滴沙刮向脸庞。冰冷的雨滴浸入眼球,我抬起手背用力揉揉眼,一滴泪终于缓缓溢出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