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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0-04-22 11:44:37

樱庭雨落

樱庭雨落 荷埃 著

连载中 辛竹雨落

高质量小说《樱庭雨落》由著名作者荷埃最新写的一本古代言情类型的小说,故事中的主角是辛竹雨落,书中感情线一波三折,却又顺理成章,整体阅读体验非常不错。下面看精彩试读:樱庭,传说乃晟樱国开国君主所启,经十三代帝王举全国之力建成。然而自其建成后却从未现世。十四年前凶星现世,灾害不止,社稷岌岌可危。先任君主不得已将应星降生的公主祭天,果然祸乱平息,风调雨顺。自小公主离世后,樱庭上空却异象不断,皇室成员也接连无故殒命。及至现任晟樱国国君这一代,皇室仅余其一人尚存。不得已,国君重启樱庭,樱庭终于向世人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精彩章节试读:

(一)

怪石嶙峋,飞瀑横泻,虹龙入潭,满目皆翠。

盛夏时节,樱庭后山生灵无不神采飞扬,闹作一团,唯有奇石密集处,稀稀疏疏的矮竹旁,一抹绛红色身影久久团坐在地,不见生气。

这个突兀的红色小人儿正是本书的主角雨落是也。只见她原本清秀的五官被疼痛折磨得皱成一团,冷汗濡湿了她背后大片衣衫,令人看了揪心。

在尝试数次起身无果后,雨落只得弓着腰,以膝撑地,留心观察起周遭。恰在雨落抬眸之际,天际流云顺势跌入水眸,雨落眸光一动。思及自己刚刚一番痛苦挣扎,而自然万物却丝毫不为所乱,雨落暗骂自己只顾慌乱,浪费精力,遂盘腿端坐,凝神调息起来。

虚无真气过,光阴如水逝。第一声蝈蝈的叫声响起,时间来至傍晚。

随着真气逐渐充盈体内,雨落冰冷的指尖才开始有了知觉,手指不受控地动了几下,但她的身子仍是保持不动。雨落决定暂且保存体力,明天师父师娘闭关结束定会来寻自己,再不济磕磕碰碰地自己总能爬上崖去。

朔月之夜,密流涌动。

“你不该让我再遇到你。”咒语般的低吟仿佛是自雨落头骨向外嘣开似的,令她恐惧地想要放声尖叫,而身体却仿若嵌在寒冰中,令她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在雨落头顶上方几丈高的古树之上,并肩伫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屏息凝神地观察着树下的动静。胜雪白袍,茕茕而立的是晟樱国当朝太子,自小与雨落一同在樱庭修习的辛竹。而在他身侧蒙着面着玄衣的是晟樱国君主辛流复亲自为太子挑选的暗卫霓裳。

霓裳似是很满意树下发生的事情,扬了扬头,侧身对辛竹道:“殿下,那人终于现身了。”

辛竹身形未动,一侧嘴角向上一扯:“是呀,大鱼终于吃饵了。”

“殿下怎知雨落姑娘与樱庭的秘境有渊源?”霓裳继续问道。

辛竹紧紧盯着雨落的方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霓裳恭敬地一点头,知道今夜注定不会太平,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软剑。

小时候即使大冬天被坏心的师兄戏弄从头上浇下一大桶冰水,雨落都未曾冷成这样,现下身上的每寸皮肤都仿佛被锋利的刀刃刮过一样,火辣辣地麻痛。雨落的意识在一点点涣散,她觉得自己仿佛被禁锢在冰铸雪凝的囚笼里,无数冰棱正慢慢刺穿她的身体,要将她割碎。

“哪个混账干的!”笔挺的青衫跃入雨落脑海,可雨落仔细想,仔细地想却还是记不起他是谁了。咣当一声,是铁桶砸在地上的声音。“区区一个尚书之子,还敢跟我叫板,我爹是当朝首辅,今儿个老子宰了你!”那个一直帮自己出头的人,那个让冰水不再屈辱刺痛的人...耿青莲...青莲...雨落本以为自己弥留之际会想念师父师娘,却没想到最想的竟是从此到大一直欺负自己的耿青莲。“今早不赌那邪气就好了。”雨落再一次暗骂自己,随后意识也彻底被冻结了。

原来今早卯时刚过,一个微微驼背的小童便替辛竹来传话,邀雨落去饭堂共进早饭。雨落很是犹豫,平时她都是同师父师娘一起单独用膳的,今天师父师娘闭关,她本打算先练功,练完功后再单独向饭堂的李婶讨个馒头就茶吃就好。但辛竹一直对她很照顾,只是一顿简简单单的早饭没有理由不去,考虑再三,雨落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雨落不知道的是,待雨落走远后,那传话的小童缓缓扯下脸上寡淡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极明艳的美人面,不是别人正是霓裳。

关于今早饭堂的事雨落并没有想太久,她不想再徒增伤感。樱庭为晟樱国国君辛流复直属统辖,樱庭的弟子皆为朝中重臣之子,而雨落不过是风硕在山下捡的弃婴,身为樱庭唯一的女弟子,却成为风硕和缪贞娘的嫡传弟子,流言蜚语本就不断,所以今早打雨落在饭堂一露面,冷嘲热讽就肆无忌惮地朝她砸来,雨落又气又恼,就一个人直奔着后山去采药,结果就失足坠了崖。

看见雨落颤抖着的身体,霓裳不无担心,毕竟在樱庭保护辛竹的这些年,她也是暗中看着雨落长大的,忍不住问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去救雨落姑娘?”

辛竹一挑眉头,似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别忘了你是最不该有情的暗卫,也不要忘了可是你间接使雨落坠崖的人。“

辛竹自知失言,垂首不再言语。自辛竹八岁入宫,霓裳便寸步不离地护卫着,然而对这位年及弱冠的太子殿下,霓裳还是无法真正了解其内心所想。

恰逢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他怎么来了?”待看清来人,辛竹不可置疑地眯着眸子,转头对霓裳说。

霓裳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自是从始至终都明白雨落与耿青莲的感情,因为她年少时也有过这么一段纯粹的爱恋。

“喂,死丫头,死丫头你醒醒啊。”耿青莲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毛毛躁躁地披散了下来,雪缎面的长靴也早已变得黄黄垢垢,没有人知道他自得知雨落一早在饭堂遭到奚落愤而离席后便一直在樱庭找她,他深知她心重,担心得要死。甚至连樱庭弟子和辛竹的寝斋他都寻了个遍,他知道雨落向来最爱自然山水之色,也顾不得有多离谱,一路从后山寻到了崖底。所以当他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时,他全由着一颗心行事,连最基本的戒备都丢下了。

耿青莲见雨落纹丝未动,生怕其是因为坠崖受了重伤,顾不得男女之别,双手轻轻拿起雨落双臂,赶忙将真气源源不断地灌入雨落体内。谁料雨落体内凭空多出来一股浑厚的真气,直将耿青莲重重震落在地。耿青莲喉头一甜,瘫倒在地,自己倒结结实实地受了伤。

温热的血溅了雨落一脸,冰冻着雨落的冰牢似乎被这鲜血烫得松动起来,雨落双眸圆睁,眼睁睁看着耿青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是连哭也忘了,只一个劲地绝望干嚎着耿青莲的名字。

”耿青莲竟为了雨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令人吃惊。“辛竹神色复杂地看着一切。霓裳苦笑着摇了摇头:”少年时最初的爱恋尤为真挚炽热,无论多荒唐的事情只要是为了对方都做出来。“”为了对方?”辛竹重复道。“难道殿下还未看出两个人虽然平日里针尖对麦芒,闹得鸡飞狗跳,可实际上一向完美无瑕的耿青莲在雨落面前搞怪耍宝,一向冷静克制的雨落在耿青莲面前嬉笑怒骂无拘无束。两个人早就将对方视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环,是谁也离不开谁了。”辛竹略微有些失神:“霓裳,你说的我心里空落落的。”霓裳显然发现了辛竹神情的变化:“殿下,有些东西在你眼前是你觉得她很卑微,甚至抛弃也无所谓,可真正失去的时候你才会知道你对她有多依赖。”辛竹别过头去,心底隐隐发酸。

耿青莲看着徒劳的雨落,虚弱地半睁着迷离的眼睛,吃力地摆了摆手,示意雨落自己没事,却因为动作过大,又咳出几口血。

雨落自是看出耿青莲是在特意安慰自己,坠崖前后所有的委屈悲伤一股脑全部爆发了出来,她放声大哭,身体也终于被释放了出来,她连滚带爬地上前扶起耿青莲,脸颊紧紧贴着耿青莲额头,声音失控:“怎么办,耿青莲,我没有药...没有药可以救你啊...“

耿青莲觉得此刻的雨落再也不是平日里对他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了,而是变成了一种更为柔软让人忍不住疼惜的存在,遂虚弱地笑了笑,吃力地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来:“怕什么,这点小伤,爷还...还死不了...”

闻言,雨落探头仔细确认过耿青莲的眼神还算清明后,方吸了吸鼻子,展出一段衣袖,细细擦净耿青莲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明天师父和师娘就会回来了,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再不济,等到天放亮了,我就带着你用轻功一段段爬上去。总之,你给我撑住,我们都要活着回去。”

耿青莲一把攥住雨落为自己擦脸的手,又用另一只手轻轻将雨落拉至自己身前,附耳柔声道:“我相信你。我们一起睡一觉,等天亮。”

夜比雨落想象的要长的多,很快两人就双双陷入了昏迷。

“殿下,我们还不去救人吗?”霓裳已经稳不住了。

辛竹负手而立,完全没有下去救人的意图:“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正经主子,今晚你的话太多了。”

谁知话音未落,二人脚底却毫无征兆地生出一股阴风,二人刚想借力于树,树枝却开始劈了啪啦地从他们脚底一路折下去,眼看就要直挺挺地栽到地上,霓裳眼疾手快地环住辛竹的腰,双腿缠着树干,一路狼狈地滑下了树。待惊险落地时,二人脸上身上均挂满了深深浅浅的划痕。

霓裳急忙上前查看辛竹的伤势却被后者一把推开,辛竹向前走了一部,对着阴森森的空气说:“前辈息怒,您总得留一个人将雨落光明正大地送回去不是吗?”

几乎是同一时刻,四周的阴风瞬息停止,辛竹满意地一笑:“霓裳,你看到了吗?这秘境果然和雨落关系重大,看来我们得在她身上多下功夫了。”

“就这么将他们救起,风硕回来后一定第一个怀疑殿下。”霓裳看着异常兴奋的辛竹,担忧地问道。

“从父皇把你派给我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身上流淌着古老贵族的血,该不会连篡夺人的记忆都做不到吧?”辛竹回身深深地望向霓裳。

霓裳不悦地抿了抿嘴,沉默地来至雨落身边,刚一施法,身子却被重重弹开了。

辛竹从背后接住霓裳,但那股劲力太猛,两人连带着猛地后退几步才堪堪站稳。

辛竹转动左手拇指的黑玉扳指,冷声对霓裳说道:“既然无法施法,那么有什么常规的手法能让一个人丧失记忆吗?”

霓裳当然知晓此道,可那是对付敌人的,她万万做不到用在两个无辜的人身上。

辛竹眸子一眯,轻易地就看出了霓裳的心思,便缓缓道:“我又不是叫你杀了他们。我想你很清楚如果他们将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风硕,我会有多大的麻烦。你保护了我十二年,断不希望我陷入麻烦的对吗?”

霓裳心头一沉,这些年她尽心尽力地照顾辛竹,早已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母亲是不会拒绝一个寻求自保的孩子的。只可惜她忽略了这个孩子早就生的一口利齿,任何妄想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撕成碎片。

“两种办法,银针风雪或忘忧散。前者立竿见影却会封死人的经脉令其武功再也无法精进,后者会在人的体内渐渐扩散,扩散到最后心中便再也没有了情爱,如果控制好剂量的话让他们忘记今夜所发生的事倒是不难办到。”霓裳羽睫低垂,不情愿地说道。

辛竹似是很可惜地长叹一声:“没办法,我没想到那人会伤害雨落,也没料到兰少陵会赶来。既然他们想做亡命鸳鸯,那就一个银针一个忘忧散吧。哦,对了,忘忧散给我下足了量,我就不信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懂什么情啊爱的。”辛竹平素温和的面庞变得扭曲起来,眉宇间隐隐透出的阴狠之气令霓裳胆寒。

“殿下,您这么做以后会后悔的。”霓裳一脸担忧地望着辛竹。

辛竹嗤笑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耿青莲来樱庭比我晚修为却远高于我,留着他继续修行,将来也是个隐患。趁这个机会压制他,或许就是天意吧。”

“那雨落姑娘呢?”霓裳追问道。

辛竹目光一凛,冷声说道:“霓裳,你不要试图用常人的情感来衡量本宫。也许我的确曾喜欢她,可她现在对我来说只是我得到樱庭力量的线索罢了。”

霓裳知道劝不动辛竹便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殿下如此说,属下便动手了。”

(二)

天光微亮,崖底已无人迹,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就在雨落昨日坠崖的地点下方,风硕和缪贞娘双双从冰座上醒转。这是一个巨大的冰洞,四周包裹着平整的冰墙。与两个冰座相连着的是一方硕大的寒冰台,三者首尾相连,形成三角之势。

“硕,银光...银光又重新出现了。”缪贞娘睁大着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风硕连忙起身,再看冰台上哪还有什么银色光亮,上面空无一物。

一切都前功尽弃了。风硕颓然地垂下手,哑着嗓子低语,好似在对自己说又好像在对别的什么人说:“预言终究还是应验了。”

缪贞娘的一声“不”凝结在喉头,随后她认命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很是坚定:“硕,十四年的平静日子,我很幸福。便是此刻就要我献祭我也没什么可遗憾、后悔的。我只是可怜小雨点这么小就要一个人走下去。”

风硕双手撑着寒冰台,对缪贞娘说;“不必过分担心,小雨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即使我们不在身边,也会有人好好照顾她的,我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把咱们两个老家伙会的都统统教给她,也让她别轻易被人欺负了去。”

闻言,缪贞娘浅浅一笑,走向冰台,从背后环住风硕:“你说得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总是要离开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能为她铺多远的路就铺多远好了。”

(三)

三日后,蛙声阵阵。雨落枯坐药室,思绪万千,手上的药杵有一下没一下地胡乱落在石槽中。

”好啊,又在偷懒。“风硕捋着雪白的长须,推门而入。

”呀,师父...“雨落惊得从凳子上突地弹起,动作太大,带倒了凳子,木凳在大理石地上跳了几下,一路滚到风硕脚边。

风硕轻轻将凳子扶起,温声问道:”小雨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雨落心虚地埋下头,整张脸隐在烛光阴影处,:”没...没什么。“

风硕抬起粗厚的大手拍了拍雨落的头顶,目光移向窗外天际那轮冷月,神色疲倦而悲伤,良久方开口:“小雨点最近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雨落“嗯?”了一声,迷茫地摇了摇头。

风硕又问道:“师父和师娘闭关那天也没发生什么怪事吗?”

雨落挠了挠脖子,反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有没有怪事啊?”

风硕定定地盯着雨落的脸几秒,慈祥地笑道:“我听说我和你师娘闭关那天你气冲冲地跑出饭堂便再没了踪影,那之后你没碰到危险吧。”

雨落快速地摇了摇头,对风硕说道:“哪里有什么事,我后来一直在竹哥哥那里玩到很晚才回房休息来着。”

风硕捋了捋他花白的胡须,重复了一遍雨落的话:“玩到很晚?”

雨落甜甜一笑:“是啊,还吃了很多我没见过的点心呢。”

风硕暗暗生疑,可也不好为了这点小事盘问辛竹,便柔声对雨落说:“你自小生活在樱庭,心性单纯,记住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都不可偏听偏信。再有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的时候你的记忆也可能不是真实存在的。太子殿下身为未来国君,事务繁忙,以后还是不要频频叨扰的好。记住了吗?小雨点。”

雨落知道风硕话里有话,可她对师父有着绝对的信任,也并不担心自己会在樱庭出什么意外,便没有多想,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会牢牢谨记风硕的教诲。

风硕捏了捏雨落红润的脸,说道:“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回至屋中,雨落没有急着点烛,而是径自推开窗,***镜前。月亮静静地挂在院子西角的月桂树梢上,照的满室皆明。借着幽幽月光,雨落看清了自己的脸,满面悲戚,愁云惨淡。雨落烦躁地右手食指指节来回抚平自己的眉头,自责刚刚师父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一定很担心。

迈着沉重的步伐,雨落好不容易才坐上床沿,嘟起嘴幽幽抱怨道:“这几日怎么稍一运动便疲倦异常。”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师娘温亲的声音:”睡下了吗?“

雨落心头一喜,连忙将缪贞娘迎进门来。

夜风轻扬,裹挟着缪贞娘身上好闻的桂花香味一并涌入雨落鼻腔,使之精神为之一振。

”孩子,师娘特意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你师父还特意让我把这坛葡萄酿一并带来。咱们娘俩今晚一同赏月。“

雨落闻言重重点头,接过酒坛,将它放到桌上,又从柜中取出一对雉凤玉盏,将酒仔细倒入,生怕溅出一滴。

缪贞娘将右手的玉镯戒指悉数褪下收于奁匣,而后将玉盏高举过头,霎时间玉盏好似凝成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映得满室通明。

雨落依样举杯,只见此消彼长,雨落手中的玉盏光芒四射,而缪贞娘手中的却黯淡下去。雨落不解地将玉盏放回桌上,问道:“师娘这是怎么回事?以往都是只有师娘的那个发亮的啊。”

缪贞娘没有答话,而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倒了一杯,递给雨落。

“师娘?”雨落歪着脑袋,不知缪贞娘何意。缪贞娘施施然一笑,梨涡浅浅,雨落却从她眼中看出浓重的悲伤。雨落起身取下缪贞娘手中的玉盏,忙问道:“师娘,你怎么看了?哪里不舒服吗?“缪贞娘垂首,疲倦地扶着额头,对雨落道:”如果有一天师娘不在你身边了。小雨点又当如何?“

被这么一问,雨落两行清泪瞬时流下,好半晌才恢复了声音,哑着嗓子说道:“小雨点不要师娘离开。”

缪贞娘轻抬双手捧起雨落的脸庞,爱怜地一边拭泪,一边说道:“不要哭,师娘不管何时何地都会伴你左右,不光是我,所有爱你的人都会一直在。只要你闭上眼睛,摸着自己的心,你就能感觉到,是不是?”

雨落的右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或许她此刻已预料到什么,但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扑进缪贞娘怀中,只乖顺地点了点头。

缪贞娘俯身在雨落耳边说道,声音很轻却极为清晰:“天无二月,亦无双凤。”

闻言,雨落抬头盯着那雉凤玉盏微微出神,问道:“难道雉凤玉盏有一个是假的吗?”

缪贞娘从雨落脸上收回视线,将自己的玉盏又一次递到雨落嘴边。这一次雨落拿了过来,先是轻轻地抿了一下,而后又连续地啜饮了几口,最后干脆仰头喝下,但嘴里仍是丝毫没有味道,如饮白水。而桌子上雨落的那个玉盏依旧发着森绿的寒光,这幽光无端地令雨落想起树梢上斜挂的月亮,她便鬼使神差地起身关上了窗。果然既无月光,玉盏即灭。

一片黑寂中,雨落摸索着坐了下来,近几日的疲乏让她向往宁静安逸的生活,对刚刚发生的事情颇感心累,便对缪贞娘说道:“师娘,为什么人就不能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呢?”

黑暗中,缓缓飘落一声幽幽的叹息,沉默了许久,缪贞娘方言::“平淡只是平庸者的归宿,强者当以超凡之力守护所珍惜的一切。”

雨落垂下头,用右手食指指腹反复摩擦眉心:“师娘所说固然是强者之路,可我觉得最根本的是要让这天下太平,那么无论强者弱者皆可得安逸平淡。”

缪贞娘显然没料到雨落会如此说,美眸轻眯,问道:“若用少数的无辜之人换万民的暂时太平,小雨点怎样以为?”雨落用右手指节来回揉搓额头,直搓得额头钝痛,才答道:“不可以!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缪贞娘垂眸无言,心下想到:“姐姐,小雨点很像你胸怀天下,但她又好像比你多了些什么,不知这孩子的正气坦荡能到几时。”

雨落见缪贞娘没有再说话,还以为缪贞娘生了气,便立马蹲下身将头枕在缪贞娘膝间,轻声道:“小雨点说了浑话,师娘别生气。”

缪贞娘将手搭在雨落头上,说道:“师娘没生气,师娘只是觉得小雨点长大了,师娘为你高兴。”

雨落起身环住缪贞娘,说道:“师娘,以后的事呢,谁也说不准,我只图有师父师娘在身边,我们在樱庭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

缪贞娘知道雨落一向心思重,便轻轻拍了拍雨落的手,道:“师娘不图别的,只希望小雨点你能够遵从本心,一生无悔。”

自打这月夜起,雨落便显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一心只想着练武制药。耿青莲也很少露面,因为他忙着找雨落吵嘴。

这日,丞相府终于按捺不住,派来了使者——耿青莲的胞妹耿莲子,来探望这个已有半年未归家的丞相府嫡子耿青莲。

“亲亲娘亲哟,雨落姐姐出落得越来越美了~”耿莲子抓起雨落的手臂轻轻摇着。

耿青莲上前用手拨弄开了亲昵的二人,不满地说道:”喂喂喂,爹和娘是让你来看我的,你对这个傻子极尽赞美是怎么回事。“

耿莲子这才嫌弃地将头转向耿青莲,像是才看见他一般,夸张地说道:”呀,兄长大人啊。嗯,不错,高了,但也黑了些,可没有以前水灵了。“

耿青莲还欲争辩,顾及一旁的雨落,只得悻悻地瞪了耿莲子一眼。

”莲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跟我同住吧!“雨落被耿莲子的话逗得心情极好,便笑嘻嘻地说道。

耿青莲撇了撇嘴嗤笑一声,道:”大夏天的你俩这么大的坨挤在一块睡能舒服吗?“

耿莲子仰脸对耿青莲说道:”兄长,我知道你恨自己不是女儿身,不能与雨落姐姐同住。但这飞醋也吃的太离谱了吧!”

两团红晕悄悄爬上耿青莲脸颊,耿青莲不自在地别过头,匆匆离去。

耿莲子了然一笑,含笑扫过雨落得脸,道:“雨落姐姐要真成我嫂子就好了。“

雨落垂下眼眸,盯着地上自己孤零零的影子,一时无话。

二人说说笑笑,不觉已是傍晚时分,在赶往饭堂的路上迎面撞见了辛竹。

辛竹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落日余晖轻覆其上,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色光芒,宛若神邸。

”小莲子,早就听说你要来,因功课繁重,不得迎接,还望莫怪,莫怪。“

看着辛竹有与耿莲子长谈的架势,雨落站在一旁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便道:”你们先在这里叙旧,我早一步去饭堂帮陈妈布置碗筷。“

说罢,雨落脚底生风急匆匆离开,路过辛竹时,也没有抬眼看他,自然也没看到辛竹脸上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落寞神情。

吃饭时,风硕却异常沉默,连缪贞娘也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沉默下去。

雨落感到今日饭桌上不寻常的压抑,不由得忧心忡忡,却也不好主动开口去问,只得闷头有一筷没一筷地扒拉着碗中的饭。

耿青莲却是表现得更为直接些,眉头深锁,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投在雨落身上,似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耿莲子也不复刚刚的活泼,因为她刚刚从和辛竹谈话得知,国君噩梦缠身,想要聘娶樱庭中唯一的女弟子雨落为妃。

几个人各怀心事,宴席匆匆。

当晚耿莲子并没有搬来与雨落同住,却是神色凝重的缪贞娘来到雨落屋中,带来了她入宫待选的消息。

二人闲话家常却不觉红了眼睛。

次日,天还未亮,宫里派来的九龙鎏金轿子便已早早停在雨落房外。为首的是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天色晦暗,雨落看不清他的脸,却感到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萦绕在他周身。所有人都还未起,此刻只有缪贞娘陪在身边,将雨落送出这个她足足呆了十四年的樱庭。

“我不知道国君听了何人的话硬要我这可怜的孩子入宫,但是国师大人,这孩子我与风硕视如己出,如果她有个什么不测,大不了我和朔风拼掉这条老命也就是了。”这是临行前雨落听到的师娘的最后一句话。轿帘垂下的那一刻,她隐隐有预感,此生恐怕再也无法回到樱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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