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下天天下。」
「从排那个核废水入海到今天,就没一天是没下过雨的,烦死了。」
「如果这暴雨是地球的自净我也能接受吧……」
回家路上,穿着防护服的行人匆匆,妈妈揪着贪玩脱衣服淋雨的孩子尖叫着慌张地跑回家,雨下没有一个人敢停留。
我停在路口等红绿灯,关掉手机上暴雨预警转红的提醒。
望着死寂一般的街道,终于明白刚才那种说不清的情绪是什么。
核废水入海后的一年。
在灰蒙蒙的天空,发黑污浊的江边,我刚刚深埋完最后一只我曾救助过的江豚时,发酸的眼睛并没有流出眼泪来。
不是哭不出来,而是早就习惯,所以人也早就麻了。
习惯了在江豚身上看见各种奇怪的咬痕,习惯了明明已经是夏至,今年的雨却始终没有停过。
暴雨预警了一次又一次,排水系统优化再优化,路边也还是积了脚腕子那么深的水。
我叹了口气,实在是烦得厉害,绿灯亮起后没有直接回家,左拐去了本市最大的一家超市。
雨一下就是半个月,如果不出意外,我想窝在家里暂时逃离这个调成困难模式的世界。
下车冲进超市,直奔药店,率先买了一大堆防护服和日常药,路过氧气瓶时想起男友顺带拿了几瓶,又跑到食品区买了一些罐头、面包、冷冻食品还有一些日常食材,最后在日用品区买了几大包纸,搬了几箱早就从 2 块涨到 4 块的矿泉水。
车的后备箱被堆得满满当当。
出来时,雨似乎开始变大了,劈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仿佛恨不得打破车窗,直接砸在我的头上。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今天的雨,好像出奇的大。
进停车场时起的水雾,差点让我直愣愣地撞上柱子。
江洲抱着我摸了摸我的头,我回过神后催着他往家里搬东西。
我住在 16 层,不算高,但是电梯上下的速度在排核后变得慢得多。
搬到最后一趟药品时,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从天花板的墙上「哗」的一下,淹到我们的小腿处。
挽起裤腿,我们抓紧时间往里面走。
深度在不断上升,走到电梯面前时,已经到了大腿的一半,我忽然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焦急感掩盖了丝丝的疼痛。
「水太深,保安说电梯暂时不能用了。」江洲指了下安全通道。
我叹气:「16 楼,好歹不是 32 楼,爬吧。」
江洲看了眼没到我大腿根部的水,让我把东西先放在桌子上,他半蹲下来示意我上去,我笑着亲了一口他的侧脸,作为他的第一趟货物抱着药在楼梯间等他回来。
小腿被弄到的地方有些痒,我低头,看见一排熟悉的咬痕。
和在江豚尸体上看见的咬痕,好像。
来不及深想,兀地听见江洲朝我大喊:「赶紧跑!」
跑?跑什么?我抬头望向门口。
头齿狰狞的怪鱼。
从前它们出现在餐桌上,现在从雨水里跃起畸形的身体,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牙,狞笑着扑向江洲。
32 条腿的章鱼紧紧地缠在他的脖子上。
我死死地咬住牙克服恐惧,药掉了满地,踉跄着打开消防柜拿出灭火器砸向他身边的鱼群,然后又扔出安全绳。
「江洲,抓住!」
「你伸手抓住啊!快!快啊!」
我哽咽着叫他,几近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在他用灭火器挣开章鱼抓住绳子走向我时得到缓解。
水又深了。
鱼群朝着我们蜂拥而上,昏暗的灯光在他们尖锐的牙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我无法判断江洲到底怎么样。
只能抓住江州的手,顾不及捡起地上的东西,转身就朝着楼上跑。
「欣欣。」江洲突然叫我。
我回头,他好像在说什么。
没有等我听出来,江洲猛地把东西砸向我,身上的肉开始不断地往下掉。
一只巨大的双头鱼,张开嘴。
嚼碎了整个江洲。
然后朝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