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毒龙
我的夫君被修真者在除妖时一个天雷炸死了,尸骨无存。
他们说沧山这一带的云雾深处有条喷毒气的龙,为护一方安宁,所以用引雷诀灭了。
万千民众向他们下拜,为他们修建神位,供奉香火。
只有我,于午夜时分,拎着锤子砸碎神位,抱着我夫君的牌位跳下深谷,啃噬着毒龙血肉,堕魔而归。
......
已经阴郁数日的天终于在这一刻放晴,我看见那几个人御剑而下,面对周围的人群说道:“毒龙已除,此后你们可安心入山打柴、打猎,不用再担心了。”
于是乡亲们纷纷感激下拜,只喊着仙者庇护,仙者大恩。
忽然,一道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是那个领头的修真者。
大约在这一众激动万分的乡亲中,我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他们欣喜激动地叩拜,只有我木木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这位夫人,可还有什么事?”那位修真者朝我走了过来。
伴随着他的行动,周围人都飞快绕开了一条路。
“老白媳妇,你家男人恰巧在那日进山砍柴,也是命啊,若没有仙者,那毒龙肆虐,只怕你家男人遇上了毒龙......”身旁的大嫂赶忙劝道,同时不忘向来人解释,“仙者莫怪,老白媳妇的男人正是在这山里打柴,结果遇上了你们降服毒龙,所以死了。”
“不是说过,这几日山林危险,不许进入山林的吗?”在他身后一个女修顿时皱眉,语气中带上了不耐,“我们对抗毒龙已是十分辛苦,怎么还会有精力管理凡人。”
“师姐,莫说此话,这夫人也是可怜啊。”另一位年岁略小些的男修忙小声劝道。
“本来就是。”那女修高抬下巴,气势更盛,“师门规矩,下山除妖不可伤人性命,若有损,便该领责,我们如今下山除妖,好容易完成师门任务,偏出了条人命,这回去又要训诫又要面壁,今年的师门内选怕是要被耽搁了。”
言罢,她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支珠花丢在了我的身上,“这支珠花材质上好,就当是偿了你相公的性命吧。”
我没有接,任由珠花滑落,跌在地上。
我没有办法开口告诉他们。
他们费力除掉的毒龙,是我夫君的元神。
他努力学了***,想要褪去蛇型妖身,化身成人,与我长相厮守。
我和夫君的相遇很不寻常,就像是冥冥中的命中注定一样。
我是钱铺掌柜的女儿,家境也算殷实,那日随着父母出门踏青,却因为贪赖那明媚春光意外失足跌入了山涧中。
夫君是一条正在修行的青蛇,我摔落的时候砸在了他的面前,为了救我,他破了***,元气大伤。
夫君质性单纯,不谙人事,连话甚至都不会说。
他如同山中小兽畏惧人类一般畏惧着我,后来渐渐与我熟悉,在我抚摸他冰凉的覆盖着青鳞的脸庞的时候不再躲闪,会努力地采摘山里的野果给我吃。
待我被家中派遣的家丁寻回时,他早已消失在草丛之中,无影无踪。
我本以为这只是人生的一段奇遇,却不想在回去的时候撞见了县令家的公子,见我有几分姿色,又打听我家境殷实,便上门来要强行娶我,我父母不答应,随即铺子就被查封,父亲也被押入了牢中。
走投无路的我摸索着来到了山涧,沿着记忆中的路去找他。
我在涧边的青石上找到了盘踞休息的他,我把他带回了家。
......
县令家的公子在出游的时候突然被蛇咬死,县令悲痛过度,大病一场。
他的儿子已经不在,自然也不需要我做儿媳,在交纳了一大笔赎金后,我的父亲被放了出来。
我告诉父亲,我要嫁给夫君。
父母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就让夫君做赘婿。
夫君心性质朴,为人敦厚,对我也好,所以父母也是满意他的。
我们夫妻相伴相守很多年,多得仿佛是从前世就开始了一样。
我畏惧衰老,所以夫君会用他的真元为我固本培元。
我们经营着父母的钱庄,在服侍父母百年后便离开了故乡寻一处新的住所重新住下。
夫君曾经想要修仙,可是跟我成婚后,他的修行便都是为我。
我们恩爱非常,但凡人寿数是有大限的,他只要一直修行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但我不行。
而且因为人妖相异,我们一直不曾有子嗣。
所以夫君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放弃仙道,以修人身。
可这需要褪去妖体,为了不惹人怀疑,也为了不让自身元神化形是危害百姓,我们隐居到了人迹稀少的沧山。
他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我是操持家务的贤妻。
我们约定好了,待他修成人身,我们就做寻常夫妻,养育子嗣,白头偕老,便是黄泉也要携手共赴。
可他死了,死在了脱离元神的最后一步。
他们还在为杀死他而欢呼。
热热闹闹的敬神庙盖起来了,他们对修真者的除妖行为大加赞赏。
我抱着夫君的牌位在一旁冷冷看着。
于午夜中,我提了锤子将敬神庙的牌位贡品砸得粉碎。
因为他们不配。
沧山钟灵毓秀,向来不乏妖物修炼,所以才一向人迹稀少。
我和夫君来了之后,若有妖物胆敢伤人,都被夫君教训赶走。
所以沧山才渐渐有了生机,有了人气。
也就是说,这一方安宁,是我夫君带来的,不是他们。
他们只是在历练时恰巧经过。
他们只看到山间毒瘴弥漫,却不想山下百姓五谷丰登的盛况是从何而来。
如果真的是妖物泛滥,怎会有村子人丁兴旺的盛况。
他们竟不问一声就在我夫君的关键时刻引雷而下,硬生生将他元神震得粉碎。
只因,他们看到了妖气。
妖便是恶的吗?人心险恶起来比妖歹毒的比比皆是。
等着吧,沧山一带没了夫君的镇守,修真者又已经离去,会有新的妖物重新出现。
这座村子的灭亡,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我抱着夫君的牌位面无表情上山。
深谷中,一条已然焦黑大半的大蛇躺在地上。
我轻轻抚摸着那焦黑的鳞片,将脸贴在了大蛇身上,忽然,我摸到了那松软的蛇腹。
夫君曾说过,他的蛇腹内有一根仙筋,是修真者用来打造神兵的上等材料。
夫君周身都是焦黑,只有蛇腹这一块是完好的。
所以那道天雷劈了夫君所有地方,独独绕过了蛇腹。
只为了取走夫君腹内的仙筋。
什么为民除害,只是取宝罢了。
我撕扯下一块焦黑的蛇肉放入口中,一边流泪一边撕咬。
这是夫君的元神体,本身就是修为所化之身,所以吃了可以补充修为。
只是夫君元神体带有剧毒,只有同类可以吸收。
我非同类,但我被他的妖气滋养数年,自然也可以吸收。
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很快,沧山便出现了新的蛇妖,可制造幻境,幻化美貌的女子去勾引进山的人。
被勾引的人入了山林便再无踪迹。
人们感到恐惧,拼命在重新修葺的敬神庙中叩拜祈祷,但并无作用。
渐渐地,他们纷纷拖家带口离开了沧山。
沧山没有人,可总有地方有人。
我就这样一座山一座山走着,一个人一个人抓着。
夫君说过,妖有两种修行路线,灵道与魔道。
灵道便是通过虔诚修行,积累善果,终究得登大道。
魔道便是掠夺天地精气,以它补己,要么承受天谴,要么灭天正道。
他修灵道,善果无数,身死魂灭。
我修魔道,恶果诸多,无怨无悔。
不得不说,我是有修行天赋的。
我杀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凡人,集起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颗人心。
不仅如此,我还没有被正道的任何人发现过。
毕竟我曾经当过人,有过人性,知道什么叫卧薪尝胆。
而且我杀得都是为祸一方的恶人,且不亲自动手,而是制造种种意外让他们死于非命。
那些寻常的死法并不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没有恐慌,就没有流言。
没有流言,就不会引起游历的修真者的好奇。
我不仅采集人心以修魔功,还冒着***尽废的风险去收集九幽煞气,忍受着万火焚心的痛苦去熔岩深处锻造神魂。
我不知道做了多久,我只知道,我要变强,我要为相公报仇。
修真者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真仙以外最强大的存在,他们有仙门的庇佑,任何一个妖若是杀了修真者,就会被仙门联手追杀。
妖界无数大妖都是如此下场。
这些曾是夫君说给我的睡前故事,那些在他记忆里如神一般不可战胜的大妖都是惨死的下场,所以他立志修灵道,结善果。
妖界向来都是恃强凌弱,难以组成团体,各自***特殊,也没有什么可团结的羁绊在,不如仙门,有师门传承,有锄强扶弱的正义感,把他们给联系在了一起。
但夫君不知道,有时候强大的敌人,是可以从内部攻克的。
结束修行后,我化了人形拜入了乾心门,仙门中的第二大门派。
仙门中的第一大派是玄华宗,一直把持着仙门大权,且是仙门五大派的联盟中执掌决定之权的首座。
而我要做的就是,壮大乾心门,打破他们这一直以来听命玄华宗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