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正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
一睁眼，眼前一个阴戾冰冷的美男子正用修长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用轻视和不屑的目光问道。
“死和细作选一个？”
我顾不上其他，脱口而出：“我选细作！”
他松开我的下巴，眼里的鄙夷之色挡都挡不住，冷着眸子一把将我推到在地上，我穿着满身是血的囚衣，身子忍不住的冷的发抖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与我对视良久，潇洒的甩了甩衣袖，淡淡的扔下一句话。
“明日我自会安排人带你出去！”
牢房的灯光灰暗，没了旁人，一下子就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我看着这般残躯的身体，窒息感才从五脏六腑涌了出来。
我穿越了，穿到了一部我看过的小说里，不是女主，也不是女二，更不是女配，这熟悉的台词，我大抵是那个一章还没有三行字的炮灰细作。
小说里对她的描述不过寥寥几句。
柳未晞，楚馆出身，丞相之子楚怀瑾的妾，后刺杀太子不成，处以极刑。
当时我看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感觉，没想到疼痛的感觉落到实处，我为这波澜壮阔又短暂凄惨的一生感到一阵后怕。
小说讲述的七皇子谢安不满太子登基，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丞相之子楚怀瑾便是与他一道暗中培养细作，招兵买马，乘机夺权。
谢安在京都有一处枢密的情报组织名叫云坊斋，楚怀瑾会安排姿色上佳且已经过系统训练的女子为谢安服务，以身体或感情套取信息。
楚怀瑾为了拉拢将军娶了将军之女曲瑶光，曲瑶光生性善妒，我入府不到三日便诬陷我偷玉镯，楚怀瑾为了稳固势力，将我打入大牢，又送去谷渊成为细作。
翌日，一个狱卒为我打开牢门。
楚怀瑾身边的侍卫来接我出宫，马车一路南行，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穿过狭小的洞口，来到了一处简易的院子，门匾上写着谷渊两个大字。
里面都是一些正在厮杀的女人，她们如饿狼般进行着搏斗，脸上狠厉，动作迅捷，手里的刀毫不客气的朝着对方刺去，眼神中满是凉薄，没有一丝波澜。
看见旁人，也没有丝毫的分心。
我看着院内的尸体多了起来，整个心也开始焦躁不安，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活的这般狠毒无情。
侍卫一脸的平常，转身道。
“柳姑娘，你且在这边学习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我自会来寻你！”
我有些害怕，眼神怯怯：“楚大人还不肯原谅我吗？”
侍卫略过我求助的眼神，冷声道：“柳姑娘，你与大人不过是露水情缘，还是不要奢求大人的怜爱了，你这般身份，能来此为大人的大业尽一份力，也是你的荣幸了！”
说罢，他便将我托付给了另一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
他毫不客气的扒下我的囚服，扔给了一件款式简单的粗糙布衣，语气生硬如石。
“来到这里，就把自己当做死人一般，这幅柔弱的样子装给谁看？”
我木讷的捡起布衣，院内的几名家丁侍卫都在看我。
那一刻我如坠冰窖。
夜晚，我将将入榻，大门的一脚踢开，我猛然坐起，只见白日里那个彪形大汉闯进来，我害怕地缩到角落，他直直的朝我走来，一把将我拉入怀里。
他低沉着声音：“听说你以前是头牌，那你的本领应该不小吧！”
褪去了白日里严肃和凶狠，他格外油腻，满脸褶子的大黑脸讪讪的笑着，一点一点的往我脸上蹭着。
我挣扎着：“我只卖艺！”
他笑的更大声了：“那正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清高的！”
我死死的抵住床上的被褥，痛斥道：“我是丞相之子楚大人的妾，你要是敢对我行不轨之事，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嗤笑了起来：“楚大人可从来没承认过有妾室，他明媒正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军之女曲瑶光，再说了，送到这里的女人哪个没有跟楚大人有过关系，你又算的了什么？”
说着走近我，我不肯，他便狠狠的甩了我几个巴掌，他的力气很大，很快我的脸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不少的血，脑袋嗡嗡的，一时间没了抵抗的力气。
在这个悲哀的时代，一介女流又能做的了什么？楚怀瑾身居高位，风流成性，骗女子感情，然后又将灵魂和身体摧毁，他该死，这里的男人都该死！
我愤恨的想着，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我恨自己的弱小，恨这个吃人的时代，。
我还没从牢里的酷刑中缓过来，今日又添了不少新伤，能喘口气，实属不易。
翌日一早，震天的鼓声在耳边敲击，一夜未眠的我，心如死灰的被人拎起扔进了一口枯井中。
井下很大，日头的光照下来，我看到了很多死尸，她们大多蜷缩在墙边，死状凄惨，眼睛瞪得很大，身上无一列外都有大大的小小的伤口。
我惊恐地捂住嘴，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似乎下一秒她们就要站起来一般，我还没有辨认完这些尸体，身体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就多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她的脸脏脏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胆怯的蜷缩在我的身边。
见我睁眼，她小声弱弱的喊了一声：“姐姐~”
她的声音颤抖着，传递着无尽的恐惧与害怕，看到我醒来，眼睛亮了一瞬，似乎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我睁着眼睛，说不出话，她轻轻的戳了戳我的胳膊关切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小女孩很清瘦，脸颊因为营养不良凹了下去，她头发凌乱，衣衫褴褛，那双眼睛却水灵灵的，澄澈的像一弯湖水。
我支撑着破败的身子坐了起来，气若游丝：“你是谁？”
她一脸天真：“我是来当细作的。”
我心下一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喃喃道：“姐姐，你也是吗？听说我只要从这里出去就有好多好多的钱，还可以买很多衣服，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吃不饱穿不暖了……”
沉默良久，我盯着她憧憬明亮的眼睛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今天早上来的，我在外街乞讨的时候，一个哥哥说带我去一个好地方，便把我领了进来！”
她又笑盈盈的补充道：“这里真的能赚到钱，我看到领我进来的那个哥哥收了好多钱出去！”
我的心越来越凉，总感觉小女孩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突然头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柳姑娘，平日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想必也没有沾染什么脏东西吧，今日我特地送你一份大礼，帮你入门，只要你杀了这个小孩，你就可以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细长的指甲因为愤怒嵌入了肉里，生疼。
我想捂住女孩的耳朵，但是很显然，她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了耳朵里，此刻正在害怕的往后退着。
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的动作，圆溜溜的大眼睛时刻警惕的瞪着。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就算我自己死了，我也不会去想对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出手，暗想我跟她们不一样。
断粮断水了，这一夜，我跟小女孩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她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一直抱着自己的双腿，眼睛警惕的滴溜溜的转着，不肯入眠。
我宽慰道：“没事的，我不会杀你的！”
她抬了抬头，犹豫了几秒，还是低下头防备的看着我。
我的目光不再落在她的身上，我知道她一直在做随时防卫的准备。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虚弱的躺在地上，头顶就有一个因为血流干的尸体，那臭味直达我的鼻腔，但是我没有力气挪动了。
熬了三天，身体已经只悬着一口气，我连呼吸都觉得费力了。
幽幽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柳姑娘，你要是还留有什么仁义之心，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又加了一句话：“楚公子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希望你别不识好歹，进了这里不把你变成利器，你是出不了门的！”
我想，如果我死了就好了，这样的折磨我真的受不了，我的前生过的太平凡安稳了，我理解不了这样肮脏卑鄙的训练，死就解脱了，就不用沾染什么脏东西了。
第五日，我已经完全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我只知道在梦里的我喉咙发干，一直在找水喝。
突然我的嘴里灌入一股清冽的泉水，霎时间我的梦境开满了鲜花。
不久，我睁开了眼睛，小女孩端着一碗粥蹲在我的面前，粥已经少了大半，许是大多进了我的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有了空前的活力。
我总觉得事出反常，我问她：“这粥你是哪里来的？”
女孩怯生生的指了指井口：“是上面的哥哥给我的，说要我喂给你吃！”
我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心底泛起了隐隐的不安。
再看向女孩的时候，女孩盯着碗中剩下的粥舔了舔嘴唇。
“姐姐，你还饿吗？不饿的话，我可以吃一口吗？”
我等了一会儿，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便点了点头。
小女孩立马端起碗喝了起来，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我的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悲愤。
突然，木碗掉在了地上，女孩应声抽倒在了地上，抽搐着嘴唇，痛苦的扭曲着身子。
她的眼睛和鼻孔流出了瘆人的血柱，手弯曲着痛苦的抓着地面，呜咽着喉咙，发出不清晰的声音。
与此同时，脑海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像是仇恨着世间的所有，想把他们全部消灭殆尽，似乎只有杀戮和鲜血才会让我平静。
我捂着头，理智和汹涌澎湃的恨意做着斗争，欲眦目裂，脑袋好像要炸开了一般。
女孩艰难的拉住我的衣袖，看到她七窍流血的一幕。
我咬着唇，手掐在大腿上，尽力保持着清醒。身体越来越热，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掉落下来。
“啪嗒~”
从井口扔下来一柄短刀，锋利无比，寒光乍现。令我更加疯魔。
“柳姑娘，拿起那把刀，你就解脱了！”
我摇着头，身体越发的往后退了起来，我扯着胸口：“卑鄙，你们下毒？”
“柳姑娘倒是有几分聪慧，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人你不杀也得杀，就看你这凡人之躯能支撑多久了！”
我终究是失了神智，我手里握着滴血的短刀，那骇人的回忆和结论我不敢去想，颤抖着身子慢慢的爬过去，无力的啜泣。
突然隐暗的墙角，一扇暗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身形颀长，看不清面容，依稀能看出挺拔的身姿，气质绝尘。
他漫不经心的鼓着掌：“柳姑娘，恭喜你踏出了第一步。”
我将手里的刀又握紧了几分，恨不得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手刃在刀下，但是我没有，我知道无能狂怒是在彰显自己的愚蠢。
我终究还是跟她们一样了，我的手上已经开始流淌起了无辜的鲜血，我想笑，可是眼睛雾蒙蒙的，心口堵着万千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突然不想死了，我想活着，我想看清每一个吃人的面容，我想让每一个踩着我上位的人都被我狠狠的拉下神坛，然后扔进淤泥里。
刀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落地声，男人的眸子凝了一瞬。
我转身擦了擦糊在脸颊的残血，语气淡淡道：“你们真是好计谋，让我不得不痛下杀手！”
男人转了转扇子，一副翩然模样，轻笑。
“柳姑娘这是哪里话，很快你也是我们的得力干将了！”
我想这是七皇子谢安了，他隐在暗处，高高在上的看着这些身不由己的人挣扎求生，一个皇子以这样的方式上位，简直令人不耻，他不会是明君。
我也跟着笑：“我可以问公子一个问题吗？”
他朝我走近了些，光线旖旎，晦暗不明，清晰流畅的下颌线预示着是个面容俊朗的美男子。
“当然！”
我收了收放空的神情，望着他：“为什么一样的毒，我们的反应不一样？”
他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自然是你们体质不一样。”
我立刻顿悟，双手不自觉的用力握紧。
卑鄙，无耻，简直令人发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