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记得张扬跋扈的万娘娘,记得温婉贤淑的娴娘娘,记得调皮可爱的林娘娘。
却忘了他最爱的母后。
母后说,父皇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可我们都知道,母后等不到那一天了。
听说父皇出宫为母后寻药,带回来一个与母后七八分像的姑娘。
我和小酒刚从宫外疯玩回来,就兴冲冲地跑去了偷看了姑娘一眼。
我同母后讲,「他们乱说,分明只有眼睛像!」
母后卧在床上,摸着我的脑袋,微微地笑了笑。
小酒叉着腰反驳我,「不对!分明是嘴巴像!」
我正要呛她,嘴里就多了一块糕点。
娴娘娘笑眯眯地往小酒嘴里也塞了一块,眉眼温柔,「乖,出去玩。」
我和小酒拿着一盘糕点蹲在门口,激烈地争论那姑娘到底哪里最像母后。
最后得出,鼻子眼睛嘴巴都像。
万娘娘从甬道走来,我瞧着她今日像只落了水的母鸡。
便不计前嫌地递给了她一块糕点,她掐着我脸上的肉,「吃吃吃!肥不死你!」
我拍开她的手,咧着嘴问她,「万娘娘,你听说父皇带回了一个和母后鼻子眼睛嘴巴都像的姑娘了吗?」
听完,她更蔫了,拿着糕点塞入嘴里。
竟没进殿里找母后的麻烦,就落败地走了。
这不像她往日的作风啊。
小酒挠挠鼻子,突然看着我,骂我是大笨蛋。
等我们把糕点吃完,又来了一个人。
哦,是父皇。
我冲过去抱住他的大腿,「父皇父皇!听说你带回了一个和母后鼻子眼睛嘴巴都像的姑娘?」
父皇咳了声,抱起我,盯着我看了又看,「你是?」
我不可置信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傻呀!我是你最爱的小公主安乐!」
父皇愣了愣,指向小酒,「朕记得她,她是林贵人。」
小酒瘪下嘴,跑进了坤宁宫。
小酒最烦别人叫她林贵人,她说什么父皇和他爹年纪一样大,凭什么娶她这么漂亮可爱的姑娘。
我叹了口气,父皇果真如尔吉姑姑所说,脑子摔傻了。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聪明,就暂且替小酒原谅他。
我叽叽喳喳的同父皇说了这段日子里,我每天发生的趣事,弟弟很乖,不哭不闹,母后每天都有好好吃药。
当然除了今日二哥哥偷偷带着我们出宫去见了小酒的阿娘。
父皇没有像从前一样刮我鼻子,还让我别说了。
我有些不高兴,问父皇,那姑娘是谁。
他这才对我露出了笑颜。
他说那是婉贵人,他的妻。
我瞪大眼睛,「你答应过母后的,不再往宫里添娘娘了!到时候母后又生气,我可不帮你哄!」
父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今后都不会了。
都说了无数次了,我再也不会信了。
走进坤宁宫,父皇看着母后,全然没了往日的亲昵。
还傻傻地说,「他们说,你是朕的皇后,朕今后会好好待你的,你也别欺负婉儿。」
我觉得他完蛋了,今晚母后肯定不会让他进门的。
果然,到了晚上,母后哄完弟弟睡着,就让尔吉姑姑关门睡觉了。
可好几天过去了,母后还是没有消气,每天天刚黑,就落了锁。
我放下手里的九连环,「今晚母后又不准父皇进门睡觉吗?」
母后解开我头上的发带,说今后我都可以和母后睡觉。
我高兴地跳起来抱住母后,「太好了,我最喜欢和母后睡觉了!」
我躺在母后的怀里,渐渐入眠。
梦里,父皇母后带着我在绿油油的草原放风筝,天空很蓝,雄壮的大马在草地奔驰,大雁风筝在天上飞得很高。
这时,天空落下一滴雨,打在我脸上,风吹过,凉丝丝的。
父皇在秋山脚下为婉娘娘打造了一座竹林水榭。
宫人们说,父皇和婉娘娘曾在竹林里对着天地成婚,许诺要相伴一生,终身不负,共白头。
我一听就是假的,父皇只是和从前一样,在做戏给大家看。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婉娘娘。
我把我最喜欢的海棠糕给她吃,她当着父皇笑盈盈地接过,背地里却扔了,说这是贱民吃的东西。
她也不会给母后请安问礼,一点都没礼貌。
还总要我母后宫里的东西,先是父皇送母后的琉璃宝珠璎珞,现在又要母后头上的凤簪。
她简直是太讨厌了,比万娘娘还讨厌!
我同父皇告状,父皇却笑着说,婉儿乡野出生,不适应宫里规矩,让我多担待。
她又不是小孩,凭什么要我多担待!
前几日,她还把母后的药圃给挖了,在那架起了秋千。
我和小酒决定搓搓她的锐气。
我两打算弄断她的秋千。
我们刚拿着石头磨了两下,婉娘娘就挽着父皇从小径走来。
我和小酒吓得连忙躲到假山后,看着父皇在为婉娘娘推秋千。
婉娘娘笑靥如花,「阿靖,高点再高点——」
我恼火,「父皇怎么能让她叫阿靖!母后听了会不高兴的!他演得真是越来越过分!」
「你两又在琢磨什么坏事?」
娴娘娘拿着蒲扇点了点我和小酒的脑袋,唇角含笑,目光却落在婉娘娘坐的秋千上。
母后也是。
我拉了拉母后和娴娘娘的衣摆,「你两也不用羡慕她,我明天让二哥哥各帮你们做一个,上面也有紫藤花……」
我还没说完,小酒就捂住我的嘴,说她饿了,想吃娴娘娘做的海棠糕。
我摸摸肚子,是该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一日,我和小酒在莲花池摸鱼。
父皇不知何时来的,沉着张脸。
我以为父皇又要骂我不乖,连忙把罪责推给母后,「是母后嘴馋想吃鱼,她让我来抓的。」
毕竟每次我这样说,父皇都会原谅我。
父皇果然没骂我,像往常一样抓住我的后领,把我腾空提起。
我挥舞着手臂,兴高采烈地大喊,「父皇是又要玩举高高吗?」
父皇的手劲越来越大,衣领勒住我的脖子很难受。
我咽了口唾沫,「父皇,你轻点,我脖子疼。」
父皇依旧没应我,脚步急促地拎着我走。
直到父皇把我甩到婉娘娘的跟前,我才发觉父皇这次是真生气了。
父皇上次发那么大的脾气,还是万娘娘推倒母后,母后伤了腿,他才这么凶。
而这次却是因为婉娘娘。
婉娘娘从秋千上摔了下来,父皇以为是我故意割断麻绳,想害婉娘娘。
我同父皇解释,我只是想吓吓婉娘娘,用石头磨了两下,绳子绝对没有断,婉娘娘摔跤,是因为她太胖了,才坐断的。
父皇说我是撒谎精,让我向婉娘娘认错。
我犟着脑袋死不低头,他罚我跪在烈阳下。
父皇走后,刚刚还站不起来的婉娘娘,腿脚灵活地踢我的肩膀,「瞧瞧我们尊贵的小公主,你父皇还不是站在我这边。」
太阳太大,我脑袋被晒得晕乎乎的,她轻轻一碰,我倒在了滚烫的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