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休书，离开东宫的那日，着实有些狼狈。
身边只剩下两个陪嫁丫鬟和六个陪嫁杂役。
他们每人驾着一辆马车，还是装不下我的嫁妆。
我只好充当马车夫，亲自驾了一辆马车。
路边挤满了行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堂堂太子妃，沦为下堂妇，确实挺有看头。
幸好我脸皮够厚，不甚在意，随他们调侃说笑。
想当初，我刚被选为太子妃时，是何等的风光。
父亲是当朝丞相，哥哥是威武将军，母亲是一品诰命，姐姐是异姓王妃。
太子冕服出迎，侍卫执帐开路，身后是铺满整条街的陪嫁，数都数不清。
我坐在华美的彩轿中，风风光光地嫁进了东宫。
行人挤满道路两旁，夸我人美心善命好有福气，对着我的轿子说恭喜恭喜。
可如今的我，父亲病逝，哥哥流放，惨被太子休弃。
驾着马车往家走，家里却没有一个人出迎。
当我来到家门口时，才发现家门紧闭，家人不欢迎我归来。
路边的行人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我是个扫把星，害得娘家哥哥被流放，害得太子受连累。
这辈子恐怕没机会再嫁，只能孤苦无依，孤独终老。
倒是有些流氓无赖，看中了我的嫁妆，开始打起歪主意。
我当真无语。
明明是我哥***，被皇上责罚，才流放边关。
明明是太子心有所属，不念旧情，才休弃了我。
怎么到头来，我反倒成了罪大恶极者？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贴身丫鬟湘儿小声问我。
我叹了一声，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先去我那小宅子安顿下来吧，总不能席天慕地，露宿街头吧。」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锣鼓声——原来是新科武状元李重山游街经过这里。
只见他身穿状元袍，手牵汗血马，身形笔挺，面容英武，是个一等一的人才。
我便暗暗为他算了一卦，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归宿。
当我张开双臂，拦住武状元的骏马时，李重山着实吃了一惊，问我有何事。
「状元爷，可否借一步说话？」我牵过马缰绳，仰头问他。
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形所遮挡，在他面部形成一团阴影。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捕捉到他明亮如星的眼眸。
他垂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李重山虽是武状元，身形高挑，肌理结实，皮肤微黑，眸如鹰隼，一看便是典型的北方汉子。
但他说话礼貌，行事谦逊，并不难相处。
「晋姑娘的意思是，你想嫁给我？」听完我的自我介绍后，李重山颇有些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一个刚被休弃的女子，竟敢毫无顾忌地与他谈婚论嫁。
我轻轻一笑，并无丝毫羞赧与退缩，「是啊，我刚被太子休弃，如今正单身，闻听状元爷尚未成家，这才毛遂自荐，只是不知，状元爷肯不肯？」
我当然知道，自己眼下的行为实属胆大妄为。但此时的我已没有其他退路。
被太子休弃后，我在所有人眼中，变成了扫把星弃妇。
连我的亲娘都不肯接纳我，谁还会接纳我？
可我今年才十八岁，还年轻得很，总不能凄凄惨惨孤苦无依地过一辈子吧？
我只能为自己的将来搏一把。
至于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我不会因为别人会轻视我而委屈自己。
李重山一直看着我，细细打量，慢慢思索。他的眼睛真的很亮，看着我的时候，眸子里全是我的倒影。
我毫不回避他的审视，直视着他的眼睛，「状元爷若答应，我和我的一切，便是你的。」
听说，李重山从偏远之地赶来京城科举，至今还住在客栈，在京城一无居所，二无亲朋。
他若想尽快在京城立足，必须找一个靠山。
我虽不能成为他的靠山，却可以成为他的贤内助，为他提供在京城立足的第一手钱财和人脉。
「晋姑娘还真是有趣。」李重山轻笑，「我答应了。但我初来京城，无车无房无准备，若此刻成亲的话，怕是要委屈姑娘。」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不怕，我有车，有嫁妆，还有一座小宅子。只要你愿意娶我，便可与我共享。」
李重山脸上的微笑变成了似笑非笑，「晋姑娘这是想包养我吗？还是说，姑娘觉得我是个喜欢依靠女人的软饭男？」
「不，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审时度势，不拘小节的人才，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想与你合作罢了。」
「……好。」
李重山刚答应，我便招手让两名仆役将两车嫁妆拉过来，直接送给了他。
里面除了地契商铺，便是金银细软，足够他托关系，找门路，在京城谋份好差事。
如今财阀当道，豪门势大，若无人提携，寒门子弟很难在京城立足。
现在的李重山，绝对需要这些。
而我除了这两车值钱的东西外，便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旧衣旧物了。
李重山抬手，轻抚古旧的红木箱，低喃道：「你我尚未成亲，姑娘便这般大方，不怕我拿了东西后反悔吗？」
「你会吗？」我反问。若无把握，我岂敢孤注一掷？
李重山俯身，双唇在我额上点了一下，正色道：「……不会。」
这轻轻一吻，便是他给我的承诺。
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李重山垂眸笑出声，没有说话，可我却发现，他的耳根红了。
原来，这位武功非凡一举夺魁的大男人，竟还是个纯情之人。
小宅子是我出嫁时，我爹送给我的嫁妆，虽说不大，但位置极好。
就在皇宫附近，院墙紧挨着宫墙，可谓寸金寸土，千金难买。
我爹曾说过，若我在宫里受了委屈，又不想回家听我娘唠叨，便可到小宅子里住上几天，缓解一下心情。
只不过，嫁给太子后，我从未出过宫，自然没机会住，导致宅子荒凉零落，仿若鬼宅。
我带着丫鬟仆役，将宅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才勉强能住人。
十几天后，我低调地嫁给了兵部主事李重山。
他本应下放到外地为官，先历练几年，才有机会提拔到京城为官。
用我的嫁妆走了门路，经过几位大臣推荐，他得以留在京城，担任兵部要职。
洞房花烛夜，身穿喜服的李重山格外惹眼，虽不像太子那般俊美无双，倒也英伟倜傥。
他坐在我身边，伸手解我的衣带。
我极力克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紧张，可身体还是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本以为李重山不会察觉，没想到他还是发现了。
「你已嫁过一次，怎么比我还紧张？」在红烛的映衬下，李重山的脸有些红，神色倒是很镇定。
「……」我没说话，只垂着眼皮，看着我的嫁衣被他一点点解开。
其实，嫁给太子的那两年，太子从未碰过我。
因为他有洁癖，对不喜欢的人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更别说圆房了。
在东宫时，我每晚独守空房，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如今突然要跟李重山肌肤相亲，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但我并不愿示弱，抬手去解李重山的衣服。
他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含笑看着我，脸越来越红，眸子却越来越亮。
衣服解开的那一刻，他猛地翻身，将我抵在身下。
……
